真融宝吴雅楠对话日本经济学教授：P2P信心在何处？

近日，由真融宝创新实验室出品的《雅楠WU距离》系列栏目再次举办，面对国内经济环境的波动，第三期节目吴雅楠特别邀请对话了日本神户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地主敏树教授，话题主要围绕日本过去经济周期中的一些事件展开，并与中国当前经济形势作出对比和建议，希望通过本次对话互动给广大投资者与业内人士带来一些启发。

此次对话，《雅楠wu距离》主持人、真融宝董事长吴雅楠博士与地主敏树教授相约在一间传统茶室中，两位经济学大咖从日美贸易战聊到日本“失去的20年”，从过度扼杀了金融业的经验教训聊到现阶段的中美贸易战，从中国金融科技业聊到p2p。

地主教授直言发问：“如今中国的p2p行业正经历眼里整顿，你对中国的金融科技行业是否还抱有信心?”

一、日美之间上世纪80年代的贸易战

为什么会演变成日本经济的“失落的20年”？

◎吴雅楠：欢迎地主教授来访!如今全球贸易反自由化，甚嚣其上，给全球经济蒙上阴影。日本和美国上世纪也打了场贸易战，为什么日本经济在上世纪90年代之后却陷入了“失落的20年”(“The Lost Decade”)?有什么经验和教训吗?

◎地主教授：很高兴一起品中国绿茶!的确，日本和美国打了一场拉锯式的贸易战，大背景是70年代末期世界第二次石油危机给美国带来严重的通货膨胀，美联储采取的紧缩政策遏制通胀过程大幅推高了美元汇率，此后美国贸易逆差迅速扩大。而太平洋的另一端，日本在这段时期里制造业飞速发展，以半导体为代表的制造业产品迅速占领了美国市场，成为美国贸易逆差的主要贡献方。包括美国在内的G5国家于1985年在Plaza酒店开了一个秘密会议，试图通过后来以这个酒店命名的“广场协议”(Plaza Accord)使美元兑包括日元在内的其他货币贬值来解决贸易逆差。在随后的两年中，日元大幅升值，由1985年夏天的1美元兑250日元升至1美元兑125日元，升值幅度达100%。

随后，日本政策制定者出台了一些货币和经济政策导致了日本经济陷入通缩和衰退。

首先，日本奉行了宽松货币和信用扩张政策。1987到1991年日本央行印了很多钱，刺激了信用不断扩张，钱流向房地产，直接导致日本房地产市场泡沫化，当时东京一个城市的地产价值超过美国整个加州的房地产。普通人越来越买不起房，连教授也买不起了!但是越买不起，越担心房价涨上天，更买不起了，只有大家比赛，举债借款买房。银行资产负债表随之也大幅扩张了。

◎吴雅楠：所以，信用扩张带来了资产泡沫化，以房地产泡沫为代表!

◎地主教授：于是，上世纪90年代，日本在看到资产泡沫化后，又开始出台政策急速去泡沫。

但是，很不幸，在上世纪90年代末，日本遇到了另一个危机!人口不再增长、出生率下滑，劳动力人数也大幅下跌。人们不再消费!需求急速下滑，经济从此一蹶不振，陷入失落的年代。

与此同时，日本的产品仍然低廉优良，对于美国是个威胁。美国的克林顿政府继续打压日本，我的一个同学，她在克林顿政府的经济顾问委员会任职，在她回忆中，克林顿当时将日本列为“头号敌人”。日美贸易战其实在“广场协议”之后还在继续!

就在日本紧缩的时候，美国的美联储此刻却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在格林斯潘的带领下，推动金融自由化政策，在制造业权重降低的同时，提升金融行业在经济中的贡献度!美联储放松金融管制，吸引资金流向市场，风险偏好提升，借低利率的资金，投资在风险更高的资产中。

◎吴雅楠：美国之所以敢于印钱，是因为美国赚了美元是储备货币的红利，可以把通胀输送到全球。全球都为美国印钱和通胀买单!中国如今也持有大量美国国债。

二、日本在日美贸易战之后最大的应对失误

就是过度扼杀了金融业

◎地主教授：由于房地产泡沫和人口结构的变化，人们不再消费，人口老龄化，社会总体需求大幅下滑，一般日用品价格平稳，没有通胀。经济长期陷入停顿的谷底。即使中间有短暂的经济周期，也是非常急促的。另一方面，银行业花了太长时间处理坏账，政府直到2000年之后才强迫银行清理坏账。

◎吴雅楠：因此，挤泡沫和弱需求共同把日本经济拖入长期的L-型。这真是外部的贸易战叠加内部的挤泡沫和疲软经济的内外因素所交织的完美风暴!时下，中国也在做去杠杆，也在推行二胎政策，延缓老龄化，提高劳动力参与率。对于中国的去杠杆政策有什么建议吗?

◎地主教授：去杠杆需要非常微妙和细致的周期性管理!不能过度去杠杆。日本就是做过了!日本在这个过程中，过度扼杀(overkill)了金融业!反观美国，学习了日本的教训。美国的金融业更加健康!美国的几任财长鲁宾(Robert Rubin，1995-1999)、保罗森(Henry M. Paulson Jr.，2006-2009)和现任财长穆尼钦(Steven T. Mnuchin)都来自于高盛或其它投行显示了美国政府对资本市场和投行的重视。而日本则是由传统经济学家或官僚出任财长，不愿意承担风险和责任，制定政策和执行效率很低。传统银行人士风险偏好较低，投行人士风险偏好更高。另一方面，在日本社会也很难让投行人士出任财长。在日本，对应美国高盛的是野村证券，甚至日本把包括野村里的一些人送入监狱或者在社会中抹黑形象，在日本经济持续底部期间，需要找到替罪羊，他们成为社会的敌人。

◎吴雅楠：这是日本文化决定的?

◎地主教授：是的，日本的文化是渐进式，强调“改善”文化，做小创新，不愿意做大的创新和变革!

所以，总结来看，日本在处理日美贸易战之后有两大教训，一是，不要过度惩罚风险偏好!不要过度扼杀金融业!二是，早点重视人口问题!人们总是常常会忘记人口问题，但当他们意识到已经晚了!本来在日本战后婴儿潮的下一代会有一个生育高峰，但是政府没有相应的政策，如今出台政策，也为时已晚!

三、如何看待安倍经济学？

◎吴雅楠：自从安倍晋三2006年出任首相后，推行了一系列经济政策，被称为“安倍经济学”。逐步把日本拉出了经济底部，走出“失落的二十年”。安倍目前也在日本推动免费教育和产业政策。您如何评价“安倍经济学”?哪些做得好?哪些还有空间?

◎地主教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经济政策的确帮助日本经济走出了长期的通缩底部。他的经济政策包括三个层面：1)货币政策;2)财政政策;3)放松管制。前两个都起了很大作用，但是很遗憾，放松管制没有收到成效，安倍所在的自民党都是由既得利益者组成，不愿意主动放弃，对放松管制抵制或消极对待，使得日本金融业的活力没有被激发出来!

四、如何看中美贸易战前景和有什么建议？

◎地主教授：中美贸易战前景很有意味!美国和日本贸易战期间，日本能找到下一个日本?但是中美贸易战，中国是否能找到下一个中国?上个时间80年代到90年代，中国刚好开始改革开放，吸引外资和开放市场，日本大量制造业企业可以搬到中国，避开美国关税，并且享受中国低廉的劳动力成本和巨大市场的红利，而且美国克林顿政府当时也极力拉拢中国，替代日本，给了中国很多优惠政策，包括让WTO给中国打开大门。那么如今，中国能否象当年的日本一样找到“下一个中国”，避开美国的锋芒和关税?美国能否找到“下一个中国”，替代中国的地位和市场?我看都很难。

◎吴雅楠：如今全球经济的供应链系统互相依存度越来越高。谁都很难把谁排除在外。

◎地主教授：的确如此!

五、对中国金融科技行业的前景如何看？

◎地主教授：如今中国的p2p行业正经历严厉整顿，你对中国的金融科技行业是否还抱有信心?

◎吴雅楠：我还是抱着非常大的信心。来自于两方面：1)这个行业经历了过去五年的第一阶段，开始进入第二阶段。在第一阶段，由于缺乏监管，很难区分好孩子和坏孩子，专业度也不能区隔。在第二个阶段，将诞生出拥有技术壁垒、金融壁垒和产品壁垒的优秀公司。科技的能力将更充分体现出来。2)这个行业还是刚需!随着中国的消费升级和经济转型，目前的小微金融行业大约万亿级，未来相信是一个百万亿级的行业，给留下来的公司将带来更大的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