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狱起源于宋朝,兴盛于明清两代,尤其是明清两代的开国时期。在明清的开国时期,君主的统治地位都不算牢固,对于民间的思想都极为敏感,一有风吹草动都草木皆兵,为此大兴文字狱,以求将反对自己的声音扼杀在萌芽之中。
其实,作为一个王朝,开设文字狱罪行,扼杀反对自己的言论,也无可厚非。只是,问题在于文字狱在实行过程当中往往会存在两大弊端:一是量刑过重,文字狱一经定罪,刑罚往往都是株连全族;二是牵强附会,只要能联想到一点反动思想都会被定罪,这往往会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利用。
据史料记载,清朝的文字狱,自顺治朝开始出现,第一桩是发生在顺治十八年(1661)的明史案,此后历代逐渐增多。康熙、雍正两代,各发生过10多起文字狱,而乾隆一朝,更有130起之多,超过了之前所有父祖的总和,是清朝文字狱最为严苛的年代。还好,在乾隆的继任者嘉庆皇帝一掌权之后,他便下令几乎完全废除了这一项在中国存在上千年的文字狱。
嘉庆四年二月二十四日,嘉庆皇帝颁布法令,除非是那些有着明确反清思想的著作,其余模棱两可的文字都不应当当做文字狱处理,对于以前的文字狱案件刑部也将按这个标准重新审定,确定没有明确反清思想的全部整理成清单,交由他定夺(基本上被平反)。
嘉庆四年二月二十四日条:
即如从前徐述夔、王锡侯,皆因其著作狂悖,将家属子孙遂比照大逆缘坐定拟,殊不知文字诗句原可意为轩轾,况此等人犯,生长本朝,自其祖父高曾仰沐深仁厚泽已百数十余年,岂复系怀胜国?而挟仇抵隙者遂不免藉词挟制,指摘疵瑕,是偶以笔墨之不检,至与叛逆同科,既开告讦之端,复失情法之当。著交刑部,除实犯大逆应行缘生人犯毋庸查办外,凡比照大逆人犯,其家属子孙,或已经发遣,或尚禁囹圄,即详晰查明,注写案由,开单具奏,候朕覈夺降旨。
——《大清仁宗睿皇帝实录》卷39
或许,很多人想,为什么嘉庆皇帝要等到嘉庆四年才废除文字狱,难道他一上台就废除不行吗?事实上,这确实不行,因为嘉庆皇帝登基的时候,他那“十全武功”的老爹乾隆可还在世,悠哉地当着太上皇。名义上,这时的嘉庆已经登基成为了皇帝,但实权却依旧还掌控在乾隆手中。乾隆一生发动的文字狱多达130多起,这时候废除文字狱还得为乾隆时期的文字狱翻案,这不直接打脸乾隆吗?乾隆的死亡时间是在嘉庆四年正月,二月废除文字狱几乎是他最快的速度了,这也显示其实他早有废除文字狱之心。
比起嘉庆年间的各类大事,这件事显然不起眼,但它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就以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小说来说,乾隆年间还只是以手抄本形式流传的名著《红楼梦》,自嘉庆年间起开始刊刻流传,从此成为火遍大街小巷的畅销书。《儒林外史》等曾有着相似命运的巨著,也同样走进千家万户。《浮生六记》《何典》等小说也如雨后春笋般诞生,并深远影响了近代中国小说史。
随着文字狱的终结,中国文化迎来了高速发展的黄金时代。自清朝开国后一直处于低潮的实学,由此进入了蓬勃发展的快车道,一大批思想活跃的经世学者纷纷涌现,为黑夜中的清代思坛带来点点星光。
比如常州今文学派的代表人物魏源,就带着“相与指天画地,规天下大计”的豪气,以 “通于天道人事、志于经世匡时”为宗旨,不仅编纂 《海国图志》,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战略口号,还大力弘扬经世实学和批评精神,引领了一股经世致用的实学思潮。
在这一思潮下,文人们开始针砭时弊。包世臣提出了废八股、开言路、汰冗员以及以海运代替漕运的经世良策,汤鹏则从“医贫”的角度出发,为清廷开出了限制兼并土地,缩小贫富差距的药方。
这股实学的清新风气还促进了西北边疆史地学的兴起。比如徐松在被贬谪伊犁后,就踏遍新疆南北路,写下了不朽的名著《新疆识略》,而林则徐更是在遣戍伊犁期间,写成了《荷戈纪程》,以超前的眼光提出了“终为中国患者,其俄罗斯乎”的最强观点。
而且,如果参考1840年,鸦片战争一声炮响后,晚清王朝面临的危机,就更能深味“实学”的意义。当大清朝堂面对“未有之变局”,依然满眼蒙圈时,以林则徐魏源为代表的“实学”学者们,却率先为近代中国探路。接下来的“洋务运动”等大事业,曾国藩左宗棠等后来者们,都是沿着“实学”前辈的道路放眼看世界,黑暗中艰难前行。虽然近代史上,这条路坎坎坷坷,不停跌倒,却到底为那个近乎绝望的时代,冲开一道亮光。
治国失败的嘉庆帝,就这么以结束了文字狱的重要贡献,为清王朝带来了鼎新革故的实学思潮。若非如此,近代中国尚不知要在蒙昧中摸索到几时,晚清社会的变革也必将更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