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评论学会会长 谈香港电影十年机遇与教训

        面对既是出路也是挑战的内地市场,港产片的主题和故事构思上,均反映了电影人复杂而矛盾的心情。

   单纯以年产量或票房收入去衡量一个地方的电影文化兴衰,也许来得有点粗暴,然而当我们考虑到每年有多少新晋导演冒出头、有多少新秀明星产生、有没有一个(起码一个)开放而又质优的电影评论发表平台……当我们考虑到这些时,说这十年以来香港电影遇上难关,大抵不是不中肯的判断。

  香港电影由年产200多部下降至40多部,论者可以轻易为市道下滑找到缘由———观众观影习惯改变、盗版问题等等都是顺理成章的解释,大势所趋在所难免。以前观众喜欢到戏院看电影,现在等影碟推出后在家“煲碟”。盗版多了,便直接影响电影人收益,进一步影响制作量下降,导致了十年来港产片制作模式逐渐两极化,不是以千万港元计的大规模大投资,便是200万以至数十万开拍一部片的小成本。

  以往香港电影文化的兴旺,很依赖那些大量的中型制作。因为香港一向缺乏正规的电影教育,中型制作长久以来为新导演、新演员提供了“以战养战”的机会,这也直接造就出香港电影实用性强、机变性高、主题迅速响应社会现象、活力十足的特征。过去,香港电视台也不断为电影市场提供生力军,但随着电影人开工不足,不少电影演员倒过来回流去拍电视剧。2007年,连全港惟一的电影杂志《电影双周刊》也宣布停刊,难免有人认为香港电影文化已步进严冬期。

  2004年,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CEPA)实施,面对本土市场收缩的香港电影,面前摆着一个既庞大而又吸引人的市场。然而,内地和香港之间的文化差异以及审查政策的不同,很快便令香港电影人认识到,那些在香港以至东南亚市场最受欢迎、也是港产片最擅长拍摄的题材类型,能在内地公映的机会不多。黑帮片、江湖英雄片和情色片,基本就不能再碰,即使是警匪片,也不能详细描述犯罪过程,并需注意角色表现的分寸。这种种限制令港产片创作时顾及太多平衡,影响了成绩。

  面对既是出路也是挑战的内地市场,港产片的主题和故事构思上,均反映了电影人复杂而矛盾的心情。1997年前后,香港明显出现了一批以绝症、失忆、移民为故事元素和象征的电影,像《香港制造》《暗花》《我是谁》《黄飞鸿之西域雄师》《愈快乐愈堕落》《玻璃之城》《非常突然》以至《暗战》等。死亡、失落和忧虑的阴影厚厚地笼罩着。直至《无间道》出现,该片被认为反映了香港电影的身份认同转向,刘德华角色代表的立场取向,大可视为香港人终于完全接受了新身份,随之而来的第二、三集,显示这个角色的再度焦虑。到了2003年前后,香港电影中出现大量无能角色(不少由古天乐、吴彦祖扮演),不是失业、性无能便是怕老婆,甚至连《新警察故事》中的成龙也变得无能。

  无力解决困局,仿佛只好等待别人来搭救。所以,在制作上,香港电影人由此转向技术的发挥,强调专业精神,好好拍好能发挥的题材和类型,香港电影人参与的一系列合拍大片如《无极》《夜宴》《满城尽带黄金甲》等,固然如是,由港人主导的《头文字D》《伤城》也愈来愈突出形式重于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