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当胡金铨一辈子的小徒弟

    晨报记者 彭 骥

  《侠女》上映至今40余年,饰演“侠女”的徐枫自掏腰包赞助《侠女》4K  修复版,5月重归戛纳放映,又加入“香港电影展”巡回放映。日前,“香港电影展”在上海百美汇影城拉开序幕,进行为期十天的香港经典武侠电影展映。徐枫前来助阵,与影迷们交流。出演了《侠女》导演胡金铨11部作品中的6部,徐枫忆及胡金铨满是感恩与憧憬,表示修复《侠女》“是我能够为胡导做的事,我想胡导也应该会很开心”。

  骂人就一个“笨”字

  谈及胡金铨,徐枫首先视之为提拔入门的恩师。徐枫称,自己16岁那年,“胡金铨导演为了《龙门客栈》招考演员,我报考了这个演员。那时候,很多美国人到台湾招考电子工厂女工,我也去考了。还好胡导演的演员通知早来了一个礼拜,不然我就做了电子工厂的女工了”。在剧组里,胡金铨从语言、礼仪、表演等各方面从头教起,“胡导演教我们纠正国语,教我们吃西餐,教我们基本的跳舞,还有教我们怎么样演戏。都是从头一点点教起,比如说,‘你看机器对着你,表示机器里面就会有你’。”后来就是磨练她们的表演,“《侠女》有一场戏就是男主角的妈妈生病了,我帮忙照顾,要帮她盖被。胡导演就会讲,你怎么那么假,你根本不是真的。我就不懂什么意思。胡导演说,你根本不入戏。那时候因为太小,我才17岁。他说,徐枫,很简单,你作为一个演员,你不可以去演,你要认为你就是这个角色,心里面有戏,眼睛就会有戏,观众就可以从你的眼睛里面看出感情来。所以,很多人讲,徐枫演武侠片不是会武功,是因为眼睛里面有武功”。
  徐枫对胡金铨的严格要求记忆深刻,“在拍《龙门客栈》时,我没有戏的时候,要做道具的工作,要帮忙放烟,其他演员也都要帮忙。胡导演的要求很严,他绝对不允许我们迟到,不让我们耍大牌。”徐枫称,在她的记忆中,胡金铨几乎骂过每一位演员,只有白鹰从没被骂过。“他会骂人,骂人就一个字:‘笨’。《侠女》里演瞎子的白鹰,很聪明。我很奇怪白鹰怎么总是不被骂。我留心观察,发现胡导说‘来,试一遍’,然后他每次都做到100分。后来,我也试一遍就做到最好,被骂果然越来越少了。胡导从来不当面夸我们,但是我听到人说,他真的有跟人家说‘徐枫真的生得七窍玲珑心,耳听八方’。”

  自认不能跟胡金铨合作

  徐枫认为,除了招考入行,胡金铨对她影响最大的,就是带她去了戛纳。“《侠女》 入围戛纳的时候,他带我去。对我来讲,等于有了国际观。我觉得,原来拍一部电影,可以得到那么大的尊重。所以我才会成为后来的电影公司老板,成为制片人,才会有后来的《滚滚红尘》、《霸王别姬》。我成立了电影公司,在里面挂一个世界地图,我说要在全世界的电影院上映我们的电影,人家都是当一个笑话在听。”
  但是,徐枫发现,不管她做到了什么成就,在胡金铨眼里,她永远是那个16岁的小女孩。“我记得,我已经在当电影公司老板,已经拿了金棕榈奖,觉得很久没有人拍武侠片,就和胡导演说我们来拍一部。我找来徐克做制片人、程晓东做武术指导。他们就拍了,是《笑傲江湖》。大概拍了三分之一的时候,胡导演、徐克就闹翻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根本不敢问他。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也想清楚了,我跟胡导演不能合作。为什么呢?因为在他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16岁的小徒弟。”徐枫解释称,她跟别人做制片人不一样,因为自己一定要跟导演谈很久,谈到理想、目标都要一致,但胡金铨永远都会觉得“徐枫你根本不懂电影,你的电影都是我给你的”,这样就没办法聊了。“比如说,我拍《霸王别姬》,找陈凯歌。我跟他说一定要找张国荣演,他不知道张国荣是谁,我就给他看张国荣的影片。我说一定要巩俐来演,他说不要,说巩俐是张艺谋的演员。我说,你跟巩俐的火花一定会很大。在我这,电影是聊出来的。胡金铨很难和我聊,因为他就是师傅,他没有想到我已经长大了,就算我得了金棕榈,他也觉得我是一个小孩子。那么,我就当一辈子的小徒弟就好了,乖乖的,你也不要啰里啰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