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远,一个“油腻”中年男子的文艺梦
“公知”许知远
对于一个漫长的生命来讲,灵魂可以激动的时期本就很短。
这是整个黯淡生命中最明亮的时段,或许也是我们之所以存活在世间的主要缘由。
——许知远
作者|知更夫
编辑|度公子
01
1976年,许知远出生在苏北的一个乡村。
童年时代的许知远,没有制造太多的与众不同,只是在尘土飞扬的田间路上留下了他小小的足迹。
7岁时,许知远跟随复员的铁道兵父亲移居北京。他当然不能算作“北漂”,却也不是个地道的北京人。
许知远见证了北京由一座遍地四合院的古城,慢慢变成了国际化大都市。
走过懵懂的少年,身处九十年代的喧嚣,许知远于1995年考入北京大学。
大学时代,许知远迷恋从图书馆借书,遇到喜欢的,即使交罚金也不舍得还回去。
他在星巴克咖啡馆里、北大校园的男生宿舍床上、春天的北方城市街道边,用青涩的心讨论最严肃的事。
用他的话说,只愿意与书中那些灵魂对话,换了给谁,都是浪费。
他也确实通过看书,从同代人中率先突围。
22岁,许知远开始为《三联生活周刊》、《书城》撰稿,后来还做起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
三年后,他写了自己第一本书《那些忧伤的年轻人》。
序言中,他这样介绍自己。
“一位喜欢对世界进行广泛发言的知识分子,在我前面遥遥站着约翰·斯图亚特·穆勒、伯特兰·罗素、埃德蒙·威尔逊、沃尔特·李普曼、让-保尔·萨特。”
这一串思想大师的名字,许知远如数家珍,那是他的精神“鸦片”。
几年前,河南某实验中学的女老师写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辞职信,去探寻诗和远方。
早在2002年,许知远就这么干了。
他找到报社领导,非要去美国游学不可。从东海岸到西海岸,他访问了20个人,开始重新思考世界。
正在许知远踌躇满志“睁眼看世界”的当口,有网友说“你怎么老写外国,自己国家的事整明白了吗?”
于是,2004年,许知远离开报社,开始了他作为“公众知识分子”的精彩表演,他要为时代做点什么。
他在镜头前的每一次露面,都像一场外人看来荒诞,他却一本正经的滑稽戏。这种与时代有些格格不入的错位感,也是传统知识分子这一群体的尴尬,但他却演得不亦乐乎。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了。
02
开书店,是许知远告别编辑工作后,干的“第一票儿”。
2005年,许知远与吴晓波等人商量创办一家书店。几个人一拍即合,书店地址选在了圆明园附近,名字叫“单向街”。
竹栅栏,石子路,灰砖墙,单向街书店起初就像个农家院,坐落在城市街道安静的角落里,人漫步里面,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许知远不甘心这么好的地方自己享受,撺掇伙伴们在周末办起了文化沙龙。
有趣的灵魂都喜欢聚在一起,许知远为他们提供了交流圣地。每到周末,书店偌大的院子里就会聚集各路天才,大家谈天说地,享受惬意的时光。
陈丹青,梁晓声,洪晃,严歌苓,张悦然都在这里停留,书迷、文化迷知道了,慢慢趋之若鹜,“单向街”的名号真正叫响了。
“单向街书店”后来改名“单向空间”,它依然是京城有名的“人文精神后花园”,诠释着圈内追梦人的一种情怀。
渐入佳境的许知远给“单向空间”做了更精致的定位,陆续出版了各种人(bī)文(gé)情(chāo)怀(gāo)的读物。
“单向历”上有许知远无比喜爱的海明威,
“单向手账”更像是送给读者的绝版收藏品,
“猫与名画”,蒙娜丽莎变成了可爱的喵星人。
吴晓波后来成了中国财经界的大咖,许知远则在文艺青年的路上越走越远。
“直到天花板的书架有30米长,大约需要20分钟,你才能从这头走到那头。冬日里晒晒太阳,夏天露天坐在院子里,听莫扎特,喝啤酒,看迷惘一代作家的作品,身边偶尔经过像春天一样的姑娘。”
这是他向往的生活。
03
“摸着石头过河”,难免遭遇误解。书店倾注了许知远的心血,他却不可避免地在其他场合给自己制造了麻烦。
2007年,接受某电台节目采访,许知远直言不讳:“我想做这个时代的人文知识分子领袖。”这搞得节目资深女主播哭笑不得:“这孩子,你就不能低调点呀!”
许知远听完,认真地说:“这是责任,不是荣耀。”
2010年,韩寒入选美国《时代周刊》“年度百人榜”之后,许知远写下了那篇著名的《庸众的胜利》。
许知远在书中写到:“此刻的中国,人人都在谈论韩寒。他像是越来越压抑、越来越迷惘的时代的最后救命稻草。韩寒的胜利不是他个人的胜利,而是这个正在兴起的庸众时代的胜利。”
网友却和他打起了嘴仗,“你的作品没一部能留给历史,至少韩寒还有《三重门》。”
韩寒的读者比他多,这是事实。韩寒是叛逆青春的代言,而许知远更像是他们眼中不知名的“老古董”。
他越想拥抱年轻人,就越不得其法。一次在北大做演讲,台下一个学生说“我不想做精英”,许知远当时就生气了:“那你来北大读书干嘛?”
在他的眼里,年轻人应该有精英意识。
他看不惯“不求上进”的人,从行为到思想,他希望看到那些沉迷手机的低头族,有朝一日可以“揣着一本书过马路”。
人就应该对自己的思想永不满足,不能向太世俗的生活低头。没有追求,没有思想,那与咸鱼没什么区别。
04
他这样要求别人,是因为看书、写作就是他的日常。
他有个私人书房,藏书过万。
别人问他:“你都看什么书啊?”他笑笑说:“都是传记、历史,不入流。也有一些文学。”
上大学时,历史老师推荐许知远读钱穆的《国史大纲》,竖本,繁体字。他刚开始没有兴趣,直到他出国以后,才发现还是要多了解国家的过去,于是又耐住性子,深进去读其中文字的温度。
他喜欢李敖,也读鲁迅,这造就了他从做编辑以来,已一以贯之的犀利文风。
鲁迅先生喜欢在书房里走开走去,许知远对读书和写作也有强迫症。这是大多数作家的通病。
书店员工们都对一件有趣的事印象很深刻。
一次,许知远发现书店门前的树荫可能是个不错的读书角,就让员工把椅子搬过来,谁知坐下来看十分钟就停下,因为这种状态不适合思考,就让员工再把椅子搬走。
如果在书店,他喜欢坐在固定的位置创作,绝不准员工抽烟,自己却享受尼古丁的快感,真是“只许州官放火”,被员工好一顿吐槽。
如果是在咖啡馆,他就听着耳机里外国电台的古典音乐,让服务生不停地往红酒杯里倒酒。只有这样,手中的笔才会跳舞。
05
一面是活得不食人烟,一面他又接地气得可怕。
虽然对读书写作有点“精神洁癖”。衣食住行,性与爱情,许知远却从来不纠结。
一年四季,白衬衣加牛仔裤,屁股兜里塞本书,后现代主义的发型永远凌乱而不失倔强。初识许知远的人,很难把他和“公众知识分子”联系在一起。
2015年,许知远学会了用智能手机,因为业务不熟练,被员工骗发红包,开始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委屈地说他们“素质低”。网上搜也不到许知远的微博账号,可能是他还没来得及探索。
2016年左右,许知远的坐骑是一辆破败的二八自行车,每次骄傲地停在书店门口,搭配他特立独行的人字拖,简直跟书店老板身份搭不上边。
他会烹一些简单的菜,但仅限于“鸡蛋炒一切”的水平。
他对吃没什么挑剔,书店的员工曾亲眼看见许知远在路边陪客户撸脏串儿、喝啤酒,一瓶酒下肚脸就红了,烧烤摊旁边就是蚊蝇乱舞的垃圾堆。
他说自己十几年前买过一套房子,贷款两年还完,人称“写字楼”,意思是靠写作赚钱买来的。
有段时间,书店里经常莫名其妙地丢笔,最后发现“窃贼”是许知远。他会永远忘记自己的笔放在哪,然后从书店里顺手牵羊。
许知远最早的恋爱只持续了四五天就夭折了,他一直觉得对于那些燃烧着的女人,他“接不住”。
前几年,有一次参加动漫节,《十万个冷笑话》团队曾送给许知远一个很“污”的手办,他回到书店以后,认真地跟员工说不好玩。
许知远,活在市井里的思无邪。
06
许知远真正进入广大网友视线,是在2016年。
2016年,许知远靠着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十三邀》上了热搜。
在观众眼中,许知远乖张,自恃,云淡风轻地揭人伤疤,坚持“带着偏见看世界”。
许知远似乎经常尬聊,要不然就用沉默代替发问,嘉宾也以沉默作为回应。他评价马东《奇葩说》一类的节目粗鄙,很难真正影响一代人,引来网友疯狂diss。
有网友说:“你的节目除了尬聊和沉默,还有什么?。”
许知远安静地回应这些关于自己的评论:“有些话是不会完全问出口的,那样的沉默是适当的。”
两年的时间里,他说过姜文身上有“反叛精神”,姜文说“我没有”。他惊讶于老朋友贾樟柯会说出“我最近在研究天体物理”的话。
不懂煽情,不秀情商,许知远在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帮观众重新认识众多嘉宾。
2018年9月,许知远在耶路撒冷与地产巨子王石对话,作为录制《十三邀》第三季的内容。
阳光,沙滩,微风。许知远一边与王石回忆艰辛的业史,一边悠然自得地喝着冰镇饮料,依然是两年前那副样子。
有人曾问他:“你和十年前相比,有什么改变吗?”许知远说:“没有。十年后你看到的我,还会是现在的我。”
07
2017年底,许知远又打造了一档叫做“艳遇图书馆”的音频节目。
节目的52期,许知远带听众走访全球52个城市,从维也纳到巴塞罗那,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到墨尔本,从东京到芝加哥,聆听关于男女的故事。
对于这样一个节目,“段子手”李诞很是“担心”:“做一个音频节目叫做‘艳遇图书馆’,估计又会被人说‘油腻’,是吧,全世界到处读书,穿着优雅绅士,围个围脖儿,估计还跟当地的女孩子们聊聊天,我就怕他可能又会被攻击油腻。”
被攻击“油腻”不是没有道理,他曾夸俞飞鸿好看,“梦见过你两次。”
关于俞飞鸿,许知远只是尊重与喜欢。
一个男孩说这些,还有人相信,但一个中年男人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就大打折扣。
但他确实如此。
早些年,他曾热衷于参加京城的聚会,看到四十多岁的中年老板们身后跟着光鲜亮丽的小姑娘,他再也没有兴趣参加。
正如他曾把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生命之轻》视为自己青春期的性启蒙读物,性是诗意的,绝不龌龊。
他开办《艳遇图书馆》的初衷也是“精神交流”。
08
这是一个非典型的许知远。
他本可以带着自己年少成名的标签,做个名正言顺的作家。只能说是勇敢真实的本性,把他推到了时代的台前,推进了我们的视线。
这种“入镜”是疼痛的。头顶“作家”“书店老板”“节目制作人”几个光环,许知远感觉自己也被“商业化”了。
多年前,许知远曾去台湾的朋友家做客,朋友告诉他“以前做风筝,孩子们要自己砍竹子,切,剪,粘,一个动词都不能省,而现在只有一个字——买”。这对许知远触动很深。
如今的许知远每每想对员工发火,话都到了嘴边,一想到公司业绩来之不易,也就作罢。正因为类似这样违背自己直率本性的事情越来越多,许知远有种担心,担心自己“离一个作家越来越远”。
前搜狐网总编于威很心疼这个老朋友:“他的虚荣心不是拥有粉丝,扑过来找他拍个照,他最大的虚荣心是写一本真正代表伟大的好书。其他的都不重要。”
商业化的书店只是许知远实现价值的一种尝试。他骨子里其实想当个好作家,梦想是拯救世界。
但在现在这个世界,想要单纯写作的人,实在太少了。
哪怕有,别人也都不说口,藏着掖着,躲到镜头后面,只有他,把这事儿捅到众人面前,告诉人们,做一个公知没什么好怕的。
许知远自己也说:“活着没意思,死了也不行。这很高级,这是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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