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期专访]宣武医院李勇杰: 功能神外从技术到学科 二十年专注一件事能改变什么
神外前沿访谈录
第132期
神外前沿讯,2018年7月12日,在北京西典门诊部会议室,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功能神经外科主任、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所长李勇杰教授接受了神外前沿的访问。巧合的是,二十年前的这一天,刚刚回国的李勇杰教授在其创办的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做了第一例手术。
这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中国功能神外事业的发展突飞猛进,李勇杰教授在这个领域建树颇多,但最让李勇杰教授感到真切的是专注,二十年专注于一件事,无论低谷还是高峰,都笃定专一,从未改变。
神外前沿:您最近出版了《功能神经外科学》,您认为功能神外或者叫功能神经外科学,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未来重点发展的方向有哪些?
李勇杰:我觉得功能神经外科的几个方向都是应该重点发展的,没有任何一个是可以忽视的。
你提到功能神经外科“学”,我想澄清一个重要概念。“学”是与“技”对应的,“技”是指技术,比如说显微外科技术、内镜技术等;但“学”必须要有科学的基础、分支里有内在的逻辑性、系统性和全面性,其框架能够撑得起来一个学科和领域的大厦,这才能称之为“学”。
所以从这点上来讲,我们的这本专著把过去大家做的一些模糊的、碎片化的神经系统疾病的治疗,变得更加系统化、完善化,内在逻辑也更加清晰化了,这样的一本专著可以称得上是“功能神经外科学”。
如果只是从功能神经外科技术如立体定向等来谈,那么高度是不够的。一门技术可以带来一场变革,但是一门科学会带来一场认知上彻底的颠覆。
神外前沿:如果这个“学”能立得住的话,未来功能神经外科在神经外科中会是什么地位?会从神经外科中独立出来吗?
李勇杰:学科的划分应当是根据我们对这个学科认识的不断加深、技术水平的不断发展,进而不断地调整的。比如以前分为内、外、妇、儿,其中外科是从头到脚,只要动刀就都是外科。后来有了神经科,再后来又分出来了神经外科。
现在随着CT、磁共振等检查手段的发展,以及病人疾病预防意识的提高,疾病范围自然而然地就拓展起来了,所以功能神经外科未来独立或不独立本身不重要,这是由科学技术发展水平、人们的认识水平、患者的需求等因素共同决定的。功能神经外科的发展不是把独立出来作为目标,而是应当思考,科学技术发展到现阶段以后,我们应当如何去认识、治疗这类疾病。
20年前的今天(1998.7.12),我们在宣武医院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做了第一例手术。在当时,这个领域在国外的名字叫做立体定向功能神经外科,国内叫做立体定向神经外科,都是按照技术划分的。
神外前沿:回顾这20年的历程,期间肯定有许多发展节点,那么您认为这些发展是由哪些因素推进的?是DBS技术的出现还是病人治疗需求的增长?
李勇杰:我们的工作当时是在很多人的观望和质疑声中起步的,立体定向技术治疗帕金森病,反响还不错。那个时候只有十几张床,经常有病人在等住院。有人说病种太单一,仅仅一年以后,后来我们的治疗范畴从帕金森又扩展到原发性震颤、肌张力障碍等一系列疾病。
很快立体定向手术治疗运动障碍病已经非常成熟了,当时大多是做毁损手术,开展此类手术的第二年我一个人就做了470多例,这个记录目前还没人打破;第三年我们团队就突破了1000例。
我开始实施第二步计划,逐步开展癫痫、脑瘫、颅神经病、慢性疼痛等疾病的外科治疗。早期的手术,每一种术式的前一千例或几百例手术都是我做的,到后来是我做前几十例手术摸摸路就放手下级医生做了。现在,我早期带的一些学生早已成熟起来了,有的已经是主任医师,由他们去做去闯,有问题讨论。
总结下来,功能神经外科的发展是与病种、技术、团队,患者的认知程度、同行的认识等多个环节有关。尤其是做帕金森的时候,很大的一个难题在于同行的反对,病人的首诊是在神经内科,而神经内科医生当时支持手术治疗的不多。
神外前沿:癫痫治疗技术手段上的发展呢?
李勇杰:癫痫的主要技术手段就是显微外科、影像学技术、脑电技术。
神外前沿:第二个节点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做了哪些工作?
李勇杰:大概是2001年左右。以前国内大部分的癫痫外科医生,无论从理论还是技术上来说,还都是处于孤芳自赏、与国际脱轨的状态,或者说仍然是“中医思维”。我们做了以后,癫痫手术从技术、理念、模式上和国际接轨了。
脑电是定位致痫灶的金标准,比金标准更重要的是发作的症状学,所以才需要视频脑电,这些理念以前是没有的。
颅内电极植入,准确定位致痫灶是2001年左右,从我们开始正规地做起来的。当时我们和宣武医院神经内科王玉平教授团队首先搭建起来一个国际标准的内外科联合会诊制度和致痫灶定位的标准。我们的突破主要是从技术和模式上,使癫痫外科与国际接轨,缩小了我们与国际主流的差距。
后来,我们在脑瘫领域的技术手段也很全面了,不仅可以做传统的SPR手术,还可以做脑立体定向手术、神经调控、巴氯芬鞘内注射等,现在这些技术都很成熟了。
2010年我们从原来的病区搬来现在的地方,有了更多的空间,病床数量扩大了一倍,手术量当年就是近2000台,从此我们每年保持这样的手术量。大概是在六年前,开始在脊柱、疼痛治疗上发力。
神外前沿:这二十年最感欣慰的是什么?
李勇杰:十年前,几乎在同一时期,有三个同行分别单独对我做了相同的评价。他们说:很多人到处挖坑,挖不到水就换地方,结果都没有挖到水,而你认准了一个地方不停挖下去,井里出水了,你挖到了。我觉得很受用,很受鼓舞。
用现在的话说,要有工匠精神,要能静下心来去做事情,当然前期需要做判断,不能有太颠覆性的方向性错误。
神外前沿:您的研究所未来的发展有什么规划?
李勇杰:我希望研究所发展越来越好。这20年开了个好头,打下了一定基础,培养了一批人才,这个领域也更加清晰、更加完整、更加系统了。但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不是所有的事我都能做出来,下一代人更聪明,青出于蓝属于蓝。
受访者简介
李勇杰教授, 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功能神经外科主任,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所长。北京市政协常委,市侨联常委,国务院突出贡献专家,北京济生疼痛医学基金会理事长,北京西典门诊首席专家。1984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医学院,获学士学位。1991年毕业于山西医科大学,获博士学位。1994年到1998年,先后在美国Johns Hopkins医院神经外科做博士后,在Loma Linda大学医学中心神经外科工作。1998年应邀回国,创办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二十年来,李勇杰教授带领他的团队共诊治患者10余万,手术治疗20000余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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