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仁心》剧本打磨5年 揭示真实医患伤疤

　　医疗剧是全世界电视剧界公认的明星题材，美剧《急诊室的故事》、《实习医生格雷》，日剧《白色巨塔》都轰动一时。可国内却一直没有一部有代表性的医疗题材剧集出现，原因就是医疗剧的专业壁垒多，难写、难拍、难演，更重要的是，还有一道绕不开的槛——医患矛盾。

　　为了迈过这道槛，2002年，从《焦点访谈》记者转型为职业编剧的徐萌在北京人民医院“潜伏”了3个月。之后的5年，医院成为徐萌的根据地，为了打磨《医者仁心》的剧本，也为了揭开中国医患关系恶化的根源。

　　■“医生缺少与社会交流的功能”

　　“医生缺少与社会交流的功能”是在人民医院“潜伏”三个月后，徐萌做出的判断。那段时间，徐萌把自己成功伪装成了一名医生，7点半上班5点下班，风雨无阻，大半时间和小她年纪一半的实习医生们一起上课，其他时间穿着白大褂在各科室间串门。除非她自报家门或请人引见，极少有人打听“这人到底是哪来的”，也没有人向她倾诉衷肠。直到在一次长达7个小时的手术中，负责打杂的她意外地表现出“零错误”，医生的门才逐渐向她敞开。

　　“医生这个群体容易有精英意识，清高，没什么倾诉的欲望，甚至缺少和社会沟通的能力；表现在工作上，缺少沟通就会造成误解，由此造成的医患矛盾并不鲜见。”于是，徐萌在剧中为每个精英医生都找了个“克星”：出身医生世家的青年医生丁海，听诊时，不小心碰掉了女病患的内衣扣，被女病患甩了耳光并扣上“色狼医生”的帽子；医术高超、行事果断的副院长武明训成天被医闹和记者治得有口难辩。“在国内，医患关系的沟通课程在早期医学院教育中明显缺失，这就造成了很多医生也许专业技术很好，但却在医患关系处理上缺乏应对能力。”

　　而陈瑾饰演的江一丹和小保姆的关系则代表了精英们回归现实生活的尴尬。“江一丹整天跟小保姆发火，实际上是她控制不了，心力枯竭。最后她表现大度，希望小保姆回来，还表示‘以后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阿姨’，女孩则特强硬地说：‘阿姨，我不会麻烦你的，我以前恨你，现在不恨了，但我只求你用一眨眼的工夫看看我们这群人，就够了。’”

　　“这条线是我特别关注的一条线。”徐萌说，“所有人都是有底线的，你不能因为自己在医疗上占据主导，自己是社会上的精英，而对方是农村来的，就认为他是可以被呵斥或者被怜悯的。”

　　■“医生分好坏，同样病人也分好坏”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医生的冷漠也是有原因的，徐萌解释说：“有时候是因为，工作量非常大，确实很累——公立三甲医院规定一个大夫一天要看70个病人，有的大夫每天看的病人超过100位；有时候则是心理的自我保护——如果有一位亲属生病或去世，我们都要悲痛很久，每天都要面对生死的医生该怎么办？他们只能把自己的情感降到最低点，以保证技术动作不会变形以及对下一位病人做出冷静诊断……但在医院呆的这一段，让我非常清楚地认识到，无论你病患家属什么态度，医生护士再委屈，内心里是有杆秤的，不会因为家属的不理解、纠缠、吵闹而放弃一条生命。”

　　徐萌说：“我写这个戏，只是想告诉观众，患者同样需要科学和冷静。科学地看待病情——并不是每种病花了钱你都能治好，其实几百年来，医学能够治疗的病症只是很小一部分，确定能被治愈的病只有大叶肺炎和先天性室颤；冷静地对待生命——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通常我们认为人只要有口气、活着就好，就像剧中的钱宽对待他父亲一样，实际上保留那口气付出的代价是很大的，比如电击使心脏复苏，但有时候电击的强度能震断人的6条肋骨。”

　　■“如果我真写刘敏拿错了，你还敢去医院吗？”

　　除了医患矛盾，剧中还没留情面地展现了医生之间一幕幕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斗争：“比如药剂科主任通常都是院长的心腹，有人曾经戏言，‘药剂科主任见一个杀一个，有被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有漏网的’；行业里派系作风也是很重的，老师所带的学生之间，老师和学生之间，有竞争的，就像相声界××带徒弟情况类似，医院也有江湖的影子；而且这个行业的自我保护也是很严的，出了事集体封口，然后互相躲闪，让记者追得满世界跑，曝光后调查组进来，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把每个人都放在风口浪尖……”

　　医生的误诊也曾是徐萌想要表现的重点。电视剧里，仁华医院遭遇的第一起医疗纠纷就是护士长刘敏换衣服过程中，低钾患者死亡。在最初的剧本中，刘敏不是耽搁了，而是干脆注射错了药，这个设计一度让徐萌颇为纠结。“有人做过实验，如果重复开灯、关灯这个动作1000次，其中40%的动作要出错。这说明过失是一种不可避免的常态，那么我应该强调这个常态吗？最终，我给出的回答是不！医生和警察一样，代表着正义和权威，如果你不断地强调过失，那么下次你再去医院，还会相信为你看病的医生吗？”

　　■医患矛盾，理解就能解决？

　　徐萌希望通过《医者仁心》让观众从医生的角度重新了解一下医患矛盾。这也是在剧中她多次通过医生与律师与患者、医生与记者、医生与医生对话强调的信息，每隔半集左右，这些话还有通过住院医生罗雪瑛的独白再重复一次，就像老师给学生画重点，生怕孩子把哪个重点给漏了或者没吃透。絮叨也就罢了，作为徒弟，她还要独白师傅的私生活，大意是“严主任虽然离婚十多年，心中却依然惦念着丁院长”，这就让人不能不觉得这姑娘忒八卦了，由此联想开去，严主任的情商也成问题，惦念前夫本来是个秘密，让她弄得好像地球人都知道了。

　　《医者仁心》有说多的，也有没说透的。对此，徐萌的解释是，“这部戏里我写到了社会性的问题，患者对医生的成见，写了仁心，第二部就要写仁术了，就是我们有了好的医疗环境，投入增加了，患者也理解你了，你拥有最好的医疗，但你有没有冷暴力？有没有过度医疗？有没有非法行医……”

　　当然，“仁制”中，还应该包括完善的健保制度，辅助医疗的心理救助系统，健全的医保体系……也许这些制度建成后，我们就能从医生和病患的直接对抗中走出来，就不会再把原本属于制度的问题，直接推及到人与人之间的诚信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