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批《匆匆那年》等国产青春片 “为赋新词强说愁,只关注个人小悲欢小离合“


《匆匆那年》由九夜茴小说改编、张一白执导,上映半个月即打破5亿元票房纪录。

       近几年来,以青春片为代表的中小成本国产片屡屡创下市场奇迹,如《失恋33天》《人再囧途之泰囧》《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包括今年的《北京爱情故事》《后会无期》《匆匆那年》等,这些青春题材影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改革开放后成长起来的80后、90后的喜怒哀乐,但同时暴露出许多问题。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青春故事,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青春主题。青春片作为一种类型电影,在上世纪60年代前后以“残酷的青春”面目出现。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兴起和发展,青春、时尚、反叛等青少年亚文化开始全面“占领”主流文化舞台,全球文化中活跃的力量呈现出一种相对低龄化的特征,青春片也呈现出很多走向。

       与偏科幻、动作风格的好莱坞青春片相比,今天我们国产青春片更多的是讲述校园的青春和走出校园的职场故事,情节多为恋情、友情、竞争及背叛。青春不仅指称一个特定的年龄阶段,更是一种精神气质和时代氛围。从“五四”时期“新青年”登上历史舞台,到新中国唱响“青春之歌”,再到上世纪80年代“年轻的朋友来相会”,20世纪的青春故事往往与民族和国家的革命、历史等宏大叙事联系起来。

       相比这些充满理想主义的青春叙述,当下的青春片很少涉及宏大主题,爱情、友情、升学、工作是他们的关注点。当下的年轻人成长在一个经济高速增长的和平年代,他们没有经历大振幅的社会变动,他们面对的最通常的问题是个人的小悲欢和小离合。正如《匆匆那年》中男孩陈寻为初恋方茴做出的最大牺牲就是高考时主动放弃13分的大题,以求能上同一所大学,而毕业聚餐中方茴的痛哭流涕也是因为高考没有考好

       表现在电影创作中,当下国产青春片的整体特征是缺少跟这个时代的砥砺与激荡,因而更像一种对现实有意无意的逃避。它们几乎都诉诸单一的“怀旧”,不管是《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中对90年代大学校园的追忆,还是《匆匆那年》对2000年前后中学校园的唯美展现,都力图唤起观众对逝去的青春年华的怀念。这些刚刚成年或进入中年的青春回想多少显得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借用另一部电影的名字来描述这一代年轻人,就是“老男孩”——他们还没有真正变老,就已经在唱着“时间都去哪儿了”的歌曲,学生时代成为他们无限缅怀的人生段落。例如,《老男孩之猛龙过江》中,选秀失败的筷子兄弟再次回到中学晚会的舞台,他们期望自己从来都没有毕业过;而《匆匆那年》的结尾处,陈寻渴望回到篮球比赛现场,重新开始与方茴的爱情。因此,我们当下看到的青春片,无论题材还是视野,可以说都非常有限,其气象也明显卑弱。稚嫩、无辜的面孔下为什么会隐藏着这颗苍老的心灵呢?也许,与独生子女一代所经历的社会遭遇有关。

       与上世纪90年代青春片中的叛逆、挫折的主题不同,如今的青春片中,“我们都是好孩子”,而且都是生活在大城市里的衣食无忧的好孩子。这些电影中没有农村青年,就连小镇青年、县城青年也鲜有出现。这也许不能全部归咎于创作者艺术视野的狭窄,它恰恰反映了这一代年轻人的成长局限。这些“温室里的花朵”一旦走向社会,走进职场,立刻感受到市场经济下的生存压力,这或许就是他们渴望回归单纯校园生活的心理动机——因为那是一个竞争不太激烈,能够享受到父母呵护、老师关怀、同学情谊的时空。青春应是仰望星空的青春,而我们目前的国产青春片缺乏奋斗色彩,把成长的代价等同于放弃爱情、梦想等一切美好的事物,在这个意义上,这批青春片与其说在怀念已然消逝的青春,不如说只是讲述了一个没有青春的青春故事

       艺术观念的局限封堵了青春片的多种艺术可能性。国产青春片要实现艺术上的提高,应该勇敢走出青春的小感怀,走出封闭的、梦幻般的校园想象,在更广阔的世界中磨练青年的心智和视野,寻找和实现新的人生可能。不错,电影是造梦的艺术,但它不等于鼓励逃避。青春题材电影应该敢于“冒犯”观众,在造梦的过程中刺痛、鼓舞、开悟,让青春绽放出多彩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