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即将动笔写《奶奶的旅程》,是以雪灾为背景的一个公路片。大地震后,听说不少导演已经下生活去了,和明姐(蔡明)探讨了一下,是否把我们故事的背景也改成地震,不过我们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原因也很简单,拍什么?怎么拍?真实的情景历历在目,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汶川,需要一批艺匠来装修吗?
越是大悲剧、大灾难,就要有越久的时间沉淀,我心仪的导演奥利弗·斯通拍《世贸大楼》,有技巧、有诚意,就是无法让人感动,纪录片中从几百米高空下坠的人,比尼古拉斯·凯奇所有的表演都震撼。艺术比起生活,永远是苍白的,尤其是记忆犹新的大劫难,卡廷惨案过去了60年,波兰人去年才拍出来,二战过去了半个世纪,才有震撼世界的《辛德勒的名单》,离二战越近,涌现越多的都是英雄主义题材的东西,比如《最长的一天》,反思是需要时间的,至于地震中的英雄主义,我们看电视时眼泪已经流干了,不需要模仿秀。
因此我很担心地震题材电影的命运。
地震能看出中国人的人性,平时沉默内敛,遇到灾难,会突然迸发出炫目的人格光辉,我们看见的是一个个瞬间,一帧帧定格的面孔:废墟中的战士、被挖出来行队礼的孩子、哺乳孤儿的女警察……不要追究来龙去脉,这已经是全部。他们上了电视和晚会,就变得木讷、紧张,说的都是套话,中国人是内心丰富拙于表达的民族,一生仿佛就在等待一瞬间的闪耀,然后就被自己的光芒吓住了,低下头,揣着兜,泯然于众人。所以上电视的事还是交给大腕们吧,他们会做得很好。也别费劲写剧本了,弄出个典型人物,搭人物关系,琢磨性格成长的历史,一定要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完成性格的成长与突变,废话,你把逻辑弄得油光水滑,是爽自己呢,和人有关系吗?
我倒是觉得,如果真要写地震,不要直接写悲壮,脱开悲壮写感动也是可能的。
束焕/文 (《爱情呼叫转移》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