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导演李沧东：票房艰难也会坚持拍下去

李沧东与演员们走在戛纳红毯上

5月13日同时在韩国上映，《诗》目前累积15万名观众，而《下女》已突破200万

　　韩国导演李沧东在戛纳租了一间公寓专门接受各国记者的访问，地点位于电影宫对面一条街的顶层，硕大的露台上摆着阳伞，露台上种着丁香花，香气逼人。此前他入围戛纳竞赛单元的电影《诗》获得评论界一致好评。这篇采访完成不久，《诗》最终荣获最佳编剧奖。这部如同流水般美妙的电影讲述一个韩国老年人美子虽然身处孤独黑暗的世界，却仍旧努力去学习如何写诗。然而面对孙子的罪行，并且在内心深处也深深地感受到一个罪人的苦恼，她该何去何从？

　　李沧东曾是作家，获得过文学奖，自1997年从事电影导演后只拍了五部作品，其中《绿洲》、《密阳》、《诗》三度入围戛纳，而且《密阳》将全度妍送上影后宝座。采访刚刚开始，扮演美子、已经息影15年的尹正熙也加入进来，她虽然已经60多岁了，但是衣着打扮以及气质都十分优雅，和电影中略有神经质的可爱老太太相去甚远。

　　谈人物：“我拍的是关于人性的电影”

　　为什么李沧东总是把视角放在女性身上？他却不承认，并且说：“我拍摄的是关于人性的影片。”

　　记者：为什么你总是会拍摄和女性有关的电影？上次是《密阳》，这次是《诗》。

　　李沧东：我觉得我不仅拍摄的是女性电影，我拍摄的更多是关于人性的影片，电影中的女主角虽然年纪比较大了，但是她却是个好人，而且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如果一定要比较，《密阳》就像在诉说被害者的故事，而《诗》则像害人者的痛苦描述。《诗》里的奶奶因为读初中的孙子意外杀死人而承担有苦诉不得的痛苦。她心里因为孙子感到罪恶感，再也感觉不到世界的美好。这让她再写不出诗的意境。《诗》就想呈现这么一个故事。

　　记者：电影中的“美子”虽然有孙子，但是个非常孤独的老人，孙子不太爱搭理她，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交流，老年人的生活真的这么悲惨吗？

　　尹政熙：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不是有句谚语，说人只能孤单地面对生死吗？虽然我并不清楚美子为何会如此孤单，但是我能够体会她的孤独。

　　记者：电影中的美子为什么会在痛苦的生活中保持如此的乐观呢？

　　尹政熙：我觉得，她的存在是我们这个世界难得的礼物。

　　李沧东：事物都有两面性，她既有天性中乐观光明的一面，也有要面对社会中黑暗的一面，她是一个矛盾的存在。

　　记者：你是不是借诗歌来表达“与其把诗歌当做反抗的武器，不如在诗中逃避现实”？

　　李沧东：当然诗歌可以用来遗忘现实，正如同片中的主人公在看到街边的花朵时会忘记强奸这样不太美好的事，但是我还想表达的是，诗歌就是生活本身。事物本身蕴藏着不可见的力量。

　　谈市场：“票房艰难也会坚持拍电影”

　　李沧东很明确地表示，就算票房艰难，我也会坚持拍电影的，“因为我希望能够拍摄出让观众满意的电影。”

　　记者：电影的名字这么文艺，你不担心会流失观众吗？

　　李沧东：我当时给这部电影起名字的时候，就在犹豫要不要起这么个文艺的名字。如果我是个观众，看到这样片名的电影也会觉得怪兮兮的。不过我想电影既需要观众，也需要一个梦想，梦想着我的观众能够被《诗》这个名字打动。我认为《诗》这个名字代表着“一种曾经的渴望”，这种感觉既能传达到电影院中的每个观众心中，也应该能够让每个埋怨观众不买票的发行商和制作者想到，当年制作电影时候单纯的愿望。

　　记者：你的电影总是在国际上拿奖，但是电影的票房在韩国却很一般。我曾经看到你说，如果这部电影票房也不好，就要封影。

　　李沧东：关于封影的话题，就算票房艰难，我也会坚持拍电影的，我并不是一个很多产的导演，但是我希望能够拍摄出让观众感动的影片，也许电影院需要很多种不同题材的电影。

　　记者：你的影片在电影节反响很不错？

　　李沧东：我相信《诗》不仅可以被中国观众所接受，也可以被全世界的观众理解。不过比起评委，我更想直接问入场观看的观众是如何感受的，虽然今年似乎更紧张但比起上年的感觉要好些（注：2009年他曾在戛纳影展担当评委）。

　　记者：你同时当过作家、导演、文化部长，你最喜欢自己的哪个身份？

　　李沧东：我并没有因为特别喜欢某一种职业而去从事那种职位。当电影导演也是，我有机会当上了就努力去做到最好。如果硬要选，当导演虽然有很大压力但应该是有趣的职业。

　　谈演员：“美子就是尹政熙生活中的名字”

　　为什么李沧东的新片会选取一个阔别银幕15年、已经淡忘于人们记忆中的尹政熙？李沧东表示：“写剧本的时候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就是她。”

　　记者：听说你此前已经不演电影很多年了，为何会出演李沧东导演的这部电影呢？

　　尹政熙：我此前也并没有下定决心以后都不演电影了，这次李沧东导演创造了一个这么美好的角色，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美子这个人物，她很浪漫，有点天真，虽然已经一大把年纪了（笑）。我是一个很浪漫的人，好像总是和现实生活有些步调不一，跟《诗》中的女主角很相似。我很感谢导演能够提供我这个工作的机会，其实我不会真的放弃这么好的角色的。

　　记者：那导演是怎样想到让尹政熙来出演呢？

　　李沧东：我也无法解释原因。在创作这个角色时，我想我需要一个60多岁的演员来出演这部电影的时候，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尹政熙。我对她其实并不了解，但在写剧本时，想象着她就是女主角。她是否息影15年对我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主角美子的名字其实就是尹政熙生活中的真实名字，我虽然不是成心这么设计，但是事情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

　　记者：现在社会中有很多老人都很孤独，你是时时刻刻在观察社会的变化并将其写进电影里吗？

　　李沧东：电影中有讲到老年人的问题，是因为我平时会观察到我母亲的生活，但是这只是电影的一个层面。我更希望电影观众能够被美子这个人物的故事感动，这也是我每次拍电影第一个想到的问题。

　　记者：电影的结尾部分，美子留下一封信就走掉了，她到底去哪儿了呢？她的孙子是不是她揭发的呢？

　　李沧东：我希望留给观众一个开放式的结局，留出想象的空白。不过也有一个暗示，结尾处缓慢流动的河水表示美子接受了女孩的命运，同时也接受了她自己的命运，所有的记忆都被唤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