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末,年近四十的“青年导演”陈果,以饱含黑色幽默、富有形式感的电影语言,在香港商业大潮中异军突起,创作出惊艳影坛的《人民公厕》、《香港制造》等佳作。陈果以写实风格、浓郁的社会批判色彩以及对社会下层和边缘小人物命运的关注为自己赢得了“草根导演”之称,他因此成为了香港这片文化沙漠中难得一见的奇异导演,这也奠定了陈果在香港电影乃至国际电影界的地位。然而近年来的陈果面临转型之惑,因而颇为沉寂,鲜有作品。他在商业和艺术电影的迷局中颇感踌躇,试图寻觅其中的结合之道。
1959年生于广东,十岁时跟随父母移居香港。香港独立电影的代表陈果由剧务开始做起,逐步由场记、第二副导演、助理制片做起,后利用电影公司用剩的底片、五十万港币及五个工作人员拍摄《香港制造》从而一举成名。他的主要作品有1997年的《香港制造》、1998年的 《去年烟花特别多》、1999年的《细路祥》、2000年的《榴莲飘飘》、2001年的《香港有个好莱坞》等。 |
香港非主流之路
“我以前伺候别人够多了,该伺候伺候自己了”
19岁的陈果进入电影界。第一部片子是跟唐季明,叫《杀出西营盘》,但没拍完他就走了。当了近十年的资深副导演,其间还做过助理制片、助理导演、策划等等,几乎成为全能电影人。他自嘲自己白话够“老”,其实就是“老屁股”之意,一路过来,人间苍凉全数眼下。1997年,他一鸣惊人,以50万港币资金和别人弃用的8万英尺胶片,拍成个人风格强烈、载入香港电影史册的《香港制造》,揽获当年多个影展的多项大奖。
南都娱乐:什么原因促成了你最初的作品?
陈果:之前我当了这么多部商业片的副导演。拍主流的导演常常生活在固步自封之中,又要拍一些所谓“潮流”的东西,还一股劲地去做。那时候我就知道这段日子是我的,该轮到我了,我在片场摸爬滚打这么久,学了这么多,我以前伺候别人够多了,该伺候伺候自己了。我想我很慢热,用一句也许是自夸的话来说是“大器晚成”,人生是很奇怪的,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的生理状态出现变化,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多不好的影响,有时候是负气,感觉到其他导演不如自己,认为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因此机会成熟,我就去做。
南都娱乐:大家认识你是因为《香港制造》,到后来的“回归三部曲”,都是反映底层社会,当初怎么会有这样的主题选择?
陈果:因为你自己要做自己的东西的话一定要和别人不一样,你要去找一个方法,你凭什么来吸引到观众?其实我认为里面的概念和商业片没有什么分别的,你也需要考虑怎么来吸引观众,就算最小众的观众来看我的电影,也要有吸引他的元素在里面,只是我不想受商家、投资方的过多影响。另外一方面,香港虽然是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城市,但其实那里还有很多人是生活在困苦中。很多香港导演喜欢拍中产阶层的东西,而主流电影给人们看到的往往是好的一面,却看不到贫困边缘的大众。以前我也出生在这样贫苦的环境,所以我有机会拍电影,主题就是围绕这些生活在底层人物的故事。
南都娱乐:当初拍这些片,是否有些博出位的想法?
陈果:我没有特别去博出位,但是好是坏之前会有些衡量,观众怎么看我的作品,怎么反应,这是我不能控制的。我是商业片出身,电影是一个很工业流程的东西,任何一个可能都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拍片拍得好不好,是你有没有心的问题,如果你够坚持,有心来做一件有难度的事情,这才是对一个作品真正的考量。
南都娱乐:你的电影中有些黑暗的东西,这和你的经历有关吗?
陈果:我的性格是乐观的,但自己喜欢拍摄压抑、悲伤的主题,自己笑的时候也让人感觉到比较严肃。电影是一个表达方式,我不喜欢拍喜剧,但是一个很正常的人,有父母、有家庭、有小孩,在创作空间上有自由。我穷人出身,小时候家里很穷,但也不是穷得吃不上饭那种。那种感觉是很快乐的,但现在也不是珍惜的那种叫法。另一方面,之前我们承担着社会现实的描述,主流社会不做,我们在做,可平民定位对我来说不是一个永恒的道路。
南都娱乐:你觉得自己的作品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香港的现实?
陈果:可以说百分之八九十吧。里边一定会有戏剧性,但整体来讲,我的片子里发生的事情都是一种真实情况的投影,不是乱造的。以我个人的力量,能做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很骄傲。比如“九七”当初这样一个大的历史事件,基本上没有一部主流电影涉及,但我们这样小得不能再小的公司却做了这个题材,其实是非常难的。
南都娱乐:那你以前那些独立电影的资金都如何解决的?
陈果:有很多方法,《香港制造》是刘德华垫钱进来, 《人民公厕》是来自韩国的资金,《细路祥》、《榴莲飘飘》都是日本和法国的钱,《香港有个好莱坞》也是日本的钱,当时的市场就是这样,你有好作品,人家都会有钱来赞助,自己出三分之一,大家也可以合作,因此不用出那么多钱就可以做一部电影,生存就不是问题。
南都娱乐:和你同一时期的一些导演,比如台湾的杨德昌、大陆的贾樟柯,他们也是关注底层的视角,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何不同?
陈果:他们是拿很多钱拍电影,我是没那么多,而且是大家的处理方法不一样,他们是朝大师的方向走,我是任意为之,不考虑那么多,主要是自己先过把瘾,我就不管大师不大师,我想我是比较自由的。
南都娱乐:现在回顾,最初当副导演的那些年,对自己后来有什么影响?
陈果:主要在学习,但在学着掌握技巧的过程中,那时候感觉时间是被浪费掉,又觉得自己对社会没有贡献,但现在想想,当时吸收的东西都用在了自己身上。我跟的导演挺多的,唐季明、黄志强、成龙、洪金宝、张坚庭、区丁平、于仁泰、麦当雄、黎大伟等等,从每个人身上学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主要是学他们各自的专长。张坚庭很善于处理小人物的幽默感,有点像美国的伍迪·艾伦,他拍喜剧,拍小人物的小品非常好;成龙、洪金宝的特长是动作片,我就学他们的动作的处理;麦当雄和黎大伟是写实派的,李修贤是警匪片,于仁泰是鬼片。我从每个人身上都学到一点东西。
南都娱乐:一些什么导演对你的作品有影响?
陈果:20世纪60年代日本导演对我的影响很大。那时候我很年轻,像大岛渚等日本新浪潮代表,他们的电影成本低,反映很多社会现象问题,我有点像他们的选择。到现在,不管是非主流还是商业,好看的电影都是好电影,好看的电影都是成功的,我都欣赏,我跟一般观众没有两样。但我在创作中是很自由的,不介意什么套路和规范,这我跟很多导演不一样,本质上我可能没有什么流派。
南都娱乐:在你的电影风格中,风格也是不断变化的,里面有的略为魔幻,有的却很写实。
陈果:这种是技术上的问题,这种技术和你的思想是有关系的,老实讲拍电影有太多种手法,你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只是一个表现方法一个过程,但是他的中心思想是不变的,其他怎么拍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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