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安
电影《白鹿原》的公映时间几度波折,终于决定在9月15日上映。陈忠实的《白鹿原》自1993年出版后,就被赞誉为一部“民族的秘史”、“当代中国文学的里程碑”,在问及50岁的陈忠实为何要下定决心写这样大部头的小说时,陈忠实说“我要给我死的时候,做一部垫棺作枕的书。”自1993年小说《白鹿原》问世,话题、质疑、盛赞一直伴随着这部中国史诗,关于左右、情欲、变革、寻根的讨论延绵不绝。而电影版《白鹿原》的问世也遭到许多质疑,日前,导演王全安接受采访,回应了质疑。
质疑一:版本
最终上映的版本是156分钟。导演去年还说分上下集公映,为什么没有实现?
导演回应:220分钟的版本是我从导演角度上的追求。可一旦公映导演不光是站在影片上考虑,也要考虑发行的问题。两个半小时还能排片,3个小时是无法排片的,普通人花两倍的时间在一个电影上会有困难。如果分上下集,我们又不同意像《赤壁》一样分开放。220分钟的导演版我希望以后可以出DVD,用其他方式让另一些人可以看到。现在拍电影这个事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是帮助这个电影尽可能好地推到普通观众面前。进电影院看156分钟的版本未必是坏事,有一种统计说普通人在电影院里很少能集中注意力3个小时。公映的版本更容易看下去,更流畅,节奏更快。
质疑二:删减
从220分钟到156分钟,是否删减过度导致观众看不懂?
导演回应:不会,156分钟的版本主要是节奏变快,还有删了20分钟结尾的戏。220分钟的版本一直拍到1949年之后,白孝文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后起义参加共产党,跟着打日本人。解放后他当了滋水县长,最终回到白鹿原,不顾白嘉轩求情奉命处决当土匪的黑娃。而公映版本就截止到日本人的炮弹打进白鹿原。公映的版本更符合年轻人的喜好,比如220分钟版本里有一场戏白孝文骑马在河边走45秒,对普通的观众来说就有问题,因为它没有情节发生,只有一种意境。
质疑三:回归
从题材到镜头语言,《白鹿原》很像“第五代”作品,这是一种回归还是一种“过时”?
导演回应:很多人对第五代最深的印象就是壮烈而精美的画面。如果这么说,《白鹿原》做到了。所谓看门道的看门道,看热闹的看热闹,最终还是“你要表达什么”。在我看来第五代导演的内心世界跟电影的联系不那么紧密。因为受教育和环境的限制,他们的自我很弱,可能什么东西在当下有利他们就去做什么。而第六代导演就有一个显著的变化,完整的机制被打碎了,你不可能拉成一个帮,所谓的第六代就是各自为阵。这是对的,毕竟创作是个体工作。哪怕是拍同样一个题材,我和第五代导演拍出来的也完全不一样。比如《秋菊打官司》和《图雅的婚事》就截然不同,对于一个女性的描述,图雅是一个独立的状态,秋菊我没感觉她独立。
质疑四:角度
《白鹿原》原著的主人公是白嘉轩,但电影里田小娥戏份极重,甚至有人戏称拍成了《小娥传》?
导演回应:电影有它的特性。一个电影承载不了那么多东西,《白鹿原》人物众多,在电影的容量里如果平摊到每个人身上根本讲不透。白嘉轩身上道义、礼教的东西在电影里可以拍,但并不是最合适的。电影需要声色,需要情感,要讲述故事。我们把“礼教”拿出来反复讲就很难成立。电影里面贯穿了白嘉轩讲道,但是它必须得跟别的东西交织搭配。
田小娥这条线给我们印象很深,因为这条线讲的是人的情感,这种东西是适合电影讲的。田小娥在错误的时间到了错误的地点,这是一种悲剧。她的质量跟白鹿村的质量不能平衡,她一来就打破了这个平衡。她和白鹿原对抗的东西其实就是人欲的冲突,这很自然就能形成一种力量。
质疑五:冗长
两个半小时讲述两个家族跨越几十年的故事,是否会面面俱到又哪个都没讲透?
导演回应:《白鹿原》的小说这么长,从这里边取出来任何一点,只要它有趣,这种改编都是成功的。《白鹿原》不好改编,比如《活着》或者《霸王别姬》就更适合改编成电影,因为它就是在讲一个人的故事,《霸王别姬》的故事还很绮丽。《白鹿原》是两条线并进的叙事,我也可以干脆就拍成《田小娥传》,可能从电影的角度来说它更纯粹,可是如果这样做就太泄气了。小说的厚度、价值,它承载了这样一个很沉重的主题,是《霸王别姬》《活着》做不到的。如果真拍成田小娥和几个男人的故事,你也会觉得似曾相识,没有新意。
质疑六:情色
预告片中充满着大量田小娥和不同男人的情欲画面,把《白鹿原》归纳成“情色”是否有失偏颇?
导演回应:我们剪了6集预告片,关于小娥是其中一集,但这集出来后大家就对别的东西毫无兴趣了,这个现象本身也很引起我思考。可能在生命里面,情欲恰恰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食色性也无可厚非,把食放在前头,色放在后头。现在能吃饱,食已经不是一个问题,情 色、欲望这种东西的需求就变得特别重要,好像第一需要似的。你要谅解普通人对情欲有这么大兴趣,之前我们一直在压抑,还是由于一直不丰富造成的。
质疑七:晦涩
《白鹿原》在柏林电影节放映的时候很多西方的声音质疑“故事缺乏感情,太晦涩”。
导演回应:西方有这样的声音是自然的。《白鹿原》从不能拍到现在可以拍,已经是一个变化。但是我愿意在这个时候把这个困境摆出来,西方要了解东方,那你必须对它有更多知识,然后才能搞懂来龙去脉。如今世界更迫切地需要了解中国,大家愿意停下来听你说一说你是什么样的。原来没这个条件,他们不会让你发言。在柏林,一些资深学者说他们知道这个电影对于看待中国近代历史是太丰厚的范本,因为他们有相关的知识储备和常识。但我们面临的两难问题是,如果想获得世界对中国更大的了解,不能操之过急,像美国电影就是借着巨大的娱乐和商业让它的文化很容易延伸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