贠恩凤
贠恩凤天生一副好嗓子,被誉为“黄土高原上的银铃”。年过七旬的她生活俭朴,一件衣服穿20多年,毛衣上还有补丁,就是这样一个对物质要求极低的艺术家,下基层、入矿井、连续15年没有在家中过年。今年11月贠恩凤入选“陕西好人榜”。日前,陕西省新闻出版广电局开展了“向贠恩凤同志学习活动”。华商报记者昨日到贠恩凤的家中采访,听她聊聊唱歌,聊聊生活。
跟郭兰英一起吃辣子下饭
贠恩凤看电影《白毛女》时,最痛恨的莫过于黄世仁。她不曾想到,多年后自己成了芭蕾舞剧中喜儿的演唱者。1964年,贠恩凤被派到北京跟郭兰英学习,她透露两人的共同爱好是吃辣子。
华商报:您曾提及,对您影响最大的一部作品是《白毛女》。
贠恩凤:当时我刚参加工作,看过电影《白毛女》后,最痛恨黄世仁。1958年,我的恩师郭兰英随着中国歌剧舞剧院来西安巡回演出,她就演了歌剧《白毛女》选段。几天后,郭兰英老师受邀到体育场参加红五月演唱会,我也是演员,刚一唱完她就到台上抱住我,说:“你唱得这么好!”1963年,在歌剧中扮演白毛女的王昆老师随着中央文化工作队到渭南,我们在那里相识。后来陕歌和市歌都在排练芭蕾舞剧《白毛女》,邀请我演唱喜儿的部分。
华商报:您跟郭兰英老师学习期间有什么感受?
贠恩凤:1964年我被派去北京跟郭兰英学习。30多首歌,郭老师一首一首唱,一句一句教,要求严格。跟老师的学习中,她演白毛女的时候,到黄世仁家里跪着的戏,膝盖练得都红肿了,她唱得很淳朴,没有加任何东西,让我感动。上完课,她就把我送上公交车,陪我几站再回去。有时去她家吃她妈妈做的饭。我俩的爱好都是吃辣子。那种特别辣的线辣子,弄个小碗,用削铅笔刀切成一节一节,带到食堂放点醋和盐,拌着饭吃,我现在都觉得可香了。
华商报:我看到您和很多歌唱家、音乐人合影,讲讲和他们的故事吧。
贠恩凤:1994年陕西广播电台台庆,王洛宾来到西安,我们把他请到家里来,做饺子、炒菜,82岁的他吃了40个羊肉胡萝卜饺子,他夸做得好。1986年前后,中野良子随着一个电影团到西安,当时我参加外宾欢迎晚宴演唱日文歌,唱了《樱花》《花》《富士山》,唱了一首她就上来和我一起唱,她说:“你唱得太好了”,还幽默地说,“以后我唱日文歌还要跟你学习。”
火车站、电厂、矿井,走到哪里都能唱
多少年来,贠恩凤演唱,老伴孙韶(国家一级作曲家)拉手风琴伴奏,两个人就能撑起一台表演。从1991年开始,每年过年都下基层演出,火车站、电厂、女子监狱、炼钢炉旁,甚至是进入矿井隧道为工人演出,一坚持就是15年。
华商报:您跟孙韶老师携手几十年,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贠恩凤:陕西省广播电视民族乐团前身叫西北人民广播电台广播文艺工作团,1950年刚成立时,孙老师他们8个人通过考试从800人中脱颖而出进到团里。我晚一年,通过西安市中小学歌咏比赛被选进台里,当时11岁半。孙老师大我5岁多。我15岁那年,有次晚上吃了一斤柿饼,第二天肚痛难忍,是孙老师送我到医院。后来出院,孙老师和其他同事来看我。
华商报:后来呢?跟我们分享一下你们的爱情故事吧。
贠恩凤:在一起是后来的事情,当时每个周六都一起打扫卫生,有一次孙老师不小心把墨水洒在衣服上,我们一起的同志就让我帮他洗衣服。我洗着洗着,孙老师过来,憋红脸问我:“一会儿有没有事情?我想跟你说些话。”结果下班后,孙老师说:“小贠,我想跟你好,你要同意就点头,要不同意就摇头。”当然,我点头同意了。
华商报:这表白也太直接了,他为您做过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贠恩凤:没有年轻人想象得那么浪漫。他当时就送我一个桃红色的项链,就几毛钱。我也给孙老师纳袜底、织袜子,为了左右两只一样,我数针脚,看见的大姐说:“这穿在脚底的东西谁看得见?你怎么这么细致。”
华商报:您和孙老师过年总去演出,不吃年夜饭吗?
贠恩凤:我们也不讲究什么年夜饭。从1991年到2007年,春节就在基层为大家表演。火车站、公交公司、电厂,我走到哪里都能唱,有孙老师伴奏,很放心。还有比这艰苦的,当年怀孕还坐着卡车演出呢。
华商报:你们还下矿井演出?
贠恩凤:是在多年前,当时矿井下的条件比现在肯定恶劣。我跟孙老师就坐着罐笼下到了矿井。工人挖煤的地方可能有两尺高,工人躺着、趴着挖煤,看到他们工作的环境特别艰苦,心里特别难受,我们找到人能站起来的地方唱歌,孙老师拉手风琴为我伴奏,工人们很激动。都说能在“掌子面(煤矿中很狭窄的地方)”见到演唱家,是看得起他们,跟他们的心连着心。
没钱不行,但艺术不能用金钱衡量
贠恩凤有自己的做人原则,每次被邀请演出,主办方谈到出场费,她总回答:“我没有出场费,先好好演出。”她对自己生活要求近乎苛刻,一件衬衣穿20多年,毛衣还打补丁。
华商报:跟您聊天发现您的生活很简单,对钱看得很淡。
贠恩凤:其实,没有钱不行,但不要把钱看得太重,就是安居乐业,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和孙老师特别欣赏这段话:“人生一世总由天,争多论少总枉然。挣得金银堆满柜,临走难带一文钱。”而且,艺术也不能用金钱衡量。
华商报:听说您常常免费演出。
贠恩凤:每次被邀请,想到的首先是给人家把歌唱好,对报酬并没有想那么多。我们一直追求“助人为乐、知足为乐、以苦为乐”。我曾在陕西电视台当副台长,单位给配车,我从来不会用它办私事。
华商报:我发现,您这件衣服毛衣打着补丁?
贠恩凤:人家都说我是老虎下山一张皮,其实我这件红色毛衣,大概有4件一样的,下基层演出基本就穿着,因为时间长了,胳膊肘磨薄了,只好用毛线修补下。这件衬衣我穿了20年,裤子穿了十多年,我也不追求名牌,这样挺好的。2011年,我在人民大会堂演出,王昆老师也来了,得知我经济状况,她希望我和爱人到北京一起干事业,让我的经济宽裕些。我婉拒了,一来是我老了,再者我也放不下西安家里的一切。
华商报记者解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