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里的刀子》剧照。
王学博。
金羊网-羊城晚报9月17日报道 近日,第35届加拿大温哥华国际电影节公布了入选名单,新晋导演王学博执导的首部长片《清水里的刀子》入围“龙虎奖”竞赛单元。就在前不久,该片还入围了韩国釜山国际电影节“新浪潮”竞赛单元。此次共同角逐“龙虎奖”的影片还有正在内地上映的杨超导演的《长江图》以及德格娜导演的《告别》和张撼依导演的《枝繁叶茂》。
电影《清水里的刀子》改编自回族著名作家石舒清的同名短篇小说,原著曾获第二届鲁迅文学奖。影片主要讲述回族老人马子善因老伴去世,要在老伴祭日那天宰掉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老牛,以祭祀老伴。在祭日的前三天,这头牛开始不吃不喝,当地传说是老牛在它饮的水中看到了将要宰它的刀子,于是停止吃喝。该片由著名导演尔冬升、张猛、万玛才旦共同监制,影片将于10月11日在北美首映。昨日,羊城晚报记者对影片导演王学博进行了独家专访。
缘起 读大学时就拍过同名短片
羊城晚报:石舒清的同名短篇小说《清水里的刀子》故事情节不复杂,但其中有大量的心理描写及对生死、哲学的思考,为什么你的首部长片会选择改编这部小说?对新导演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
王学博:2007年我在东北师范大学念书时,同班同学、也是这部电影的策划石彦伟给我推荐了这篇小说,读完后我觉得很震撼。他问我想不想拍成片子,我当时觉得没有可操作性,他说如果你想,我就帮你实现。后来他在网上发帖,说我们是学生,想拍这部小说,但没有经费,如果有人想参与,那就自费吃住行,大家一起去拍。没想到有很多人报名,后来凑够12个人,就去拍了。拍摄短片的过程中,我们去了石舒清老师家,征得了他的同意。这部20多分钟的短片参加了CIFF(戛纳国际电影节)和一些独立影展,也得到一些导演的认可,万玛才旦导演还建议我拍成长片。当时我们一口气拍了“西海固三部曲”,分别是三个短片,同时还拍了一部纪录片《满寺村的邦克》,积累了很多素材。有了做长片的想法后,我开始思考,《清水里的刀子》的小说内核很深刻,如果纯粹按照戏剧性的方式去表现,可能会破坏影片的意境,所以我不想从故事上去呈现,我更好奇在宰牛之前的四十天里发生什么。
羊城晚报:所以电影比小说增加了不少内容。
王学博:对,2009年我又去西海固待了十个月,住在村子里,更多地了解了当地人的生活状态,其中有一些很动人的内容,包括影片里关于还钱、借米的部分,都是小说中没有的,我都放在老牛不吃不喝之前的四十天里。影片的结构分成了两部分,前边是马子善老伴去世后的四十天,后边才是小说中关于牛不吃不喝的故事。
羊城晚报:为什么直到去年才开始拍摄?
王学博:2010年我筹备了很久,但没有拍成。当时我毕业两年,找到了50万元资金,数量不少,但还是不够。之前我想得太乐观,长片和短片很不同,还要重新选景。那时候,我经验不足,操作有些难度,如果匆忙地拍又觉得可惜,所以直到去年才找到合适的机会重新筹备。
羊城晚报:拍摄长片和短片有哪些改进?
王学博:小说里关于老人的大部分内容是心理描写,我在做短片时用了很多台词或字幕来表现,后来发现不能这样做,这违背了这个人物的性格。之所以小说里全是心理描写,说明老人的心思很重,但不善于表达,所以要靠人物关系来刻画,不管是他跟儿子,还是跟村子其他人以及牛的关系。
另外一点是,西海固本身的地域特征非常明显,我想到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影片中有雾、雨、雪以及干涸的土地,这些影像都是可以让人去品味的,导演不用直接讲述观点,但观众可以感受到。
影片 呈现欧洲古典绘画的质感
羊城晚报:《清水里的刀子》全是非职业演员演出,这些人是怎么找到的?
王学博:我们去到西海固之后,副导演挨个村子跑,到集市上去选,有一些是集市上找到的,还有一些是朋友介绍给我的。这些演员我们排练了两个月,不是训练表演,就每天和他们聊,因为剧本讲的就是他们的生活,比如宰牛的戏,其实他们在生活中经历过很多次,剧本台词跟他们平常说话也是一样的,不需要死记硬背。
羊城晚报:在拍摄过程中,采用非职业演员有没有一些困难?
王学博:演马子善的老人77岁,对养牛放羊很有经验。拍摄时这位老人的老伴去世没多久,跟他聊这个故事时,他自己就哭了。演他儿子和儿媳妇的是两口子,开拍时,儿媳妇的母亲又正好去世,所以他俩特别在状态。比如收拾母亲遗物的戏,她想到母亲刚去世,情绪表达完全没有问题。最难的是走位,一到走位,他们就容易忽略戏的内容。群演的戏很容易显得僵硬,得反复拍,有些群演戏是在刚开拍时拍了一遍,中途又拍了一遍,到快拍完时再拍一遍。
羊城晚报:影片中有大量的中远景镜头,尤其是展现地貌风景的远景镜头给人的感受很深,构图特别美。
王学博:中国传统的农村电影,乡土气息浓厚的比较多,从早期的《黄土地》、《红高粱》再到后来不少片子都是。我不想把《清水里的刀子》拍得乡土气太重,想做出欧洲古典绘画的感觉,所以我参考了米勒和怀斯的画。但我又不想让片子过于形式化,所以采取了偏纪录化的视听,选择4:3的画幅,这个比例更接近画作,更有绘画感。
影片的影像风格和视听语言是相结合的,我一开始就不想用音乐,这部片子的声音指导是做《推拿》的富康,我跟他说,想用声音来营造一种韵律感,呈现出像古典乐一样的感觉。另外是镜头和镜头的衔接很细微,我不想做大开大合的反差,让整部影片一直在流淌,像一波清水,让人细细品味。
院线 艺术电影要有效到达观众
羊城晚报:影片的三位监制提供了哪些意见?
王学博:他们帮我搭建了主创团队,帮助特别大,后期看片也看了好多次,从第一版到最终版,剪了几十个版本。我特别固执,他们的意见有些我没有听,但后来发现他们是对的,所以不断修改,片子剪了半年,这个过程特别折磨人。
羊城晚报:影片会考虑上院线吗?
王学博:目前有计划,希望可以上。现在中国观众还停留在“给什么吃什么”的阶段。商业片的一套理论是,这个类型的片子成功了,马上有一大群人做类似的,不像好莱坞那样成熟。我认为艺术电影并不是没有观众看,或者口碑发酵不出去,而是现阶段投资方对艺术电影的信心不足,这决定了在宣发上不会有太大的投入。实际上,影院也会根据影片的宣传和发行策略来排片,不是说艺术电影就不排。如果有哪部没有类型元素的艺术电影能够有效到达目标观众,我认为前景还是乐观的。
长远来看,艺术电影也是一种类型。喜欢看艺术电影的观众并没有那么少,中国人口基数大,做到微盈利并不是太难。现在是目标观众的有效到达率不够。另外一点,从电影的制作和创作层面,到底是不是高标准的艺术电影?观众买票进影院,还是希望看到最好的艺术呈现。国内的艺术电影,绝大多数没有达到国际顶级的水准,这没法怪观众和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