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琪峰新作《文雀》刚刚入围了柏林电影节的竞赛单元,近几年来,杜琪峰的电影频频亮相于各大电影节,并且赢得了不俗的口碑。又适逢《蝴蝶飞》将于今天在全国上映,Mtime时光网对杜琪峰导演进行了独家专访。
采访文字:
M=Mtime D=杜琪峰
M: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从整个片的风格来看是比较正的,而且都是长镜头,你是怎么样把握这个爱情的题材的。
D:其实拍这部片我当初的想法、设计的风格或者说格调,我很想它有别于以前我拍的电影。好像很多夜拍里边很多灯光、镜头运用都有比较多的变化。这部电影里我比较想运用一个简单而且直接的一个方法,尽量把关注点放在处境和人物身上,这个方面很容易让我想起以前看的许多国语片时代还有台湾片的那种动人的style(风格),在这部电影里面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容易让观众去捉摸人物的世界,使电影的表达直接点。
M:这部片的爱情并不像其他电影那么煽情,是比较柔的,在爱情主题里面其实您想解释的是什么呢?
D:当初我看完剧本的时候,其实我希望自己做一次有一个完整的剧本,一个一字都不改的剧本,试一下我自己是不是可以在这个既定的世界里面和固定的创作世界里面能做好导演的工作。而我在之前拍的电影的时候差不多大部分都是一边写剧本一路拍戏,而这个剧本是一个最完整的剧本,这也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拍这部电影时什么都不能动,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我想尝试一下到底拍电影的规矩有多少。所以当你看的时候你会觉得为什么有一点不像我的手法呢,其实这个就是我找的方向。这个戏的主题是我喜欢这个剧本最重要的一点是很关键的,就是失去的东西是没法去改变的,能改变的只有在我们回忆里。为什么这么讲呢?回忆,你可以在你现在的生活中将过去三年或五年发生的事情作为一种坚持,不论当时的结果怎样,就坚持自己的看法,这就是你将回忆改变了。本身呢,过去的事情是没法改变的,你生命越长就越可能对过去的事情有不同的结论。简单的说就是好多事情不会因为一段爱情、失恋而改变,比如你会痛苦的度过失恋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一个月、一年,但以后这种痛苦就会越来越淡。你可以改变你的想法但你不能改变当时的事实。
M:李冰冰在这部电影里面最后的领悟是什么?
D:冰冰在这部电影里要表现的一种东西就是:许多事情你是改变不了的。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再去捉摸当时那种感觉和寻找答案,或者你本不知道的事情你想知道的时候,你会怎么样呢?冰冰诠释的就是这样一个人物。这部戏就是在痛苦中寻找一种满足和一种答案。当然这个答案是否圆满很难讲,我可以告诉你这部电影里她满足了,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很幸运的讲法。
M:之前您和李冰冰也有过合作,那这次是一个什么样的契机使您愿意再次用她做您的女主角呢?
D:其实李冰冰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很有经验,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自然,第二就是有她演员的真情绪。在这部戏里我就喜欢冰冰对这个人物的忠诚和角色的投入。当然我也觉得对于演员来讲要改变是需要的。因为我有时会觉得演戏不是“演”出来的,而就是你这个人他(她),应该是你自己的感受会舒服点。从进剧组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开始对冰冰讲,我选择她的原因是她很适合演这部戏。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在磨合但我觉得很好很满意。
M:您说仔仔都有当初70年代的感觉,您觉得作为男主角他有什么特别东西能胜任这个角色?
D:我觉得周渝民天生就是一副小生的模样,但他同时又有犹豫感,在这个戏里面他就很适合这个角色。我很喜欢他整个戏的演出,我想这是他的第一部电影,他对整个角色的把握非常的到位,是一位很有前途的演员,假以时日他会是有很有分量的。
M:沙滩那场戏您是怎么控制他们的情绪的,拍摄之前您会不会教他们怎么吵架之类的?
D:其实到沙滩那场戏的时候你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是两个人摊牌的时候,彼此之间的埋怨、彼此对对方的明白、彼此之间爱是存在的。这场戏作为导演我对演员的要求就是对情绪的把握很重要,正像我说的要来源于自然和真正的感情,我不想看到很假的画面出现。这么长的对白有时候导演能力是有限的,每一个对白、每一个走位、每一个停顿都是属于演员的,可以这么说这场戏每个瞬间发生的事我是可以接受的,当然是不是可以更好一点就见仁见智了。
M:还有就是对零碎片段很浪漫的那个场景,在那段里您想表达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呢?
D:那个瞬间是一个很零碎的片段,那个瞬间是很浪漫的,大家很想互相知道曾经发生什么事情,就像之前我说的,你不能改变事实,但很想改变回忆,这部戏真正的意思就出现在这里。
M:蝴蝶代表的是什么?
D:我自己觉得是一个过去,这个过程要过去的,变成蝴蝶就是死了,成虫了已经。但最精彩应该是一个完结的开始。
M:对语言上的处理,我们知道您是善于粤语片的,那这次对于台湾国语和北京国语是怎么处理的?
D:国语对我来讲是陌生的,到底是用台湾国语还是北京国语还是上海国语四川国语,这些很考验我。国语部分很感谢张艾嘉小姐,她帮我很多,因为怎样将广东话的感觉变成国语,都是张艾嘉改的,我不懂北京或者其他地方的语言,我只知道我自己的这个版本,这样对我来说是困难的。感情是有空间在里面的,我觉得要是让讲广东话的演员去讲国语对白就好像坎了他们的手一样,无从发挥。所以开始的时候我就决定这部电影用国语,即时对于我来讲是有困难的。
M:在音乐的设计上,这次您对音乐的要求是什么?
D:我不是想要场效方面的气氛,快的时候就用紧张的音乐,感情多的时候就用很细致的音乐,主要还是在整部电影的情绪上。这就说两个年轻人的伤痕,伤痕之中又不至于那么悲哀,我觉得这是一个过程。
M:一字不改的剧本,固定的故事框架,这不是您的风格,您自己怎么看?
D:你说的这个东西应该说是属于我自己的尝试,剧本完全不改的,其实问题是以往的戏都不是这样的,这次我就是想拍些不是我拍过的东西。如果我相信这是我尝试的东西的话,我就必须遵守这个规则。拍戏不重要,重要的是去试一下,样样都精彩,看看哪种人可以接受。
M:哪个角色是最吸引您或者说看完之后令您有最大感受的?
D:除了两个男女主角之外我最喜欢尤勇,我看到尤勇的演出很自然同时很像,有时候我自己都很感动,他有很强的外表,但那种痛苦只有那个角色那个人物自己才知道。
M:不管是冰冰还是仔仔在他们的角色里面我们都看到了有很多不讨好的性格,之前很少有电影这么做,那么这个故事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D:其实作为人,大家都很些遗憾,自私有许多方面,才会产生很多误会。这就是我还想表达的,有些事情你不能够完全控制或者你不能完全得到一个很好的结论之前你不知道后面发生什么。而这些角色里面必然要出现这些就像你所说的不完美的人物,其实这个可能才是真正的年轻人,真正的爱情故事的主旨。
M:刚接受访问的时候您也说过您是一个不喜欢受许多边框约束的导演,这次您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拍摄完成了一部剧本没有任何改动的电影,下次您还会不会这样做?
D:拍完这戏,我感觉我感受到了,这不是我最理想的拍电影的方法,我发现自己原来需要好大的自由,发觉我自己是多不受控制的人,我是很情绪化的,就是不可以在一个笼子里面。
M:关于这部电影爱情观方面,其实每个人的爱情观都是不同的,您怎么看?
D:很乱的,我觉得什么方法都是对的,疯狂澎湃的,乱来的也对,被大家都笑我也觉得对,人生就是经历不同的事的,但是究竟行不行最重要。如果不行的话呢,尝试一下也好但是可能会很痛苦。偏偏就是这种浪漫,不羁也好,你觉得是不忠诚也好,人是一种动物,他始终有自己的野性,我自己会觉得要控制。
M:其实您都有自己的一套特定爱情观。
D:“至死不渝”是讲的容易,结婚的时候大家都说对方很好,以后生活中的小误会就由它啦,经常说那些琐碎的、不重要的事情做什么呢?人生就是不停的被考验,没被考验的人会很痛苦的也可能很开心,究竟这个道理怎么解决呢?我想就每个人的看法不同,自己去解决吧。
M:您的电影里面都很少提及父子情,那么这种亲情的题材影片您以后会不会拍呢?
D:什么题材都好,我都不敢现在说怎么样,或者不用有一个答案的,如果有的时候我就觉得该去做就做咯。我其实就是不想束缚在一个笼子里面,如果你要我给你一个答案,我都很奇怪该用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去做,顺其自然吧。
M:从黑泽明的身上您学到了哪些东西?
D:我自己问我最喜欢的电影有很多部,但是我重新看过的电影中我可以告诉大家,黑泽明的《袅袅夕阳情》,可能因为人到某个年纪的时候才明白,十几年前年前我看这部电影,当时我会觉得为什么会有这部电影,在当时这部是黑泽明电影里我最不喜欢的,但今年再看完之后其实才知道从伤感里面看到一些快乐也看到一些人生。
M:今年香港电影界您认为的大事是什么?
D:今年,我觉得对我来讲香港电影界发生的事里面我觉得最难忘的是我师傅黄天林80岁大寿,我觉得我得到的许多东西其实都是师傅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