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力为：不满足简单陈述一个故事

余力为

　　当地时间8月30日下午，香港西河出品、余力为执导、入围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影片《荡寇》于新闻发布会后，导演余力为接受新浪娱乐独家专访。

　　余力为与杜可风、李屏宾并称“亚洲摄影三杰”，他是几乎贾樟柯所有电影的御用摄影师，也与其他导演如王家卫、许鞍华以及张杨等有过多次合作。他不仅能够驾驭贾樟柯电影诗意写实的电影风格，也能呈现超越现实的华丽影像，并在运镜以及特效上有独特表达。

　　余力为第三部电影《荡寇》于威尼斯首场放映之后，观看影片的记者普遍反应叙事较弱，剧情前半部分与后半部分有些脱节，但导演在影像以及节奏上的杰出创作，令人印象深刻。余力为新浪娱乐解答，因为他“不满足于简单地陈述”，他认为“现代性的题材需要非常当代性的手段去完成。现实主义的传统，肯定满足不了我对电影的想象。”

　　新浪娱乐：您能否为那些还没有看过这部电影的网友们介绍下这个电影？

　　余力为：《荡寇》的故事一开始围绕在两个人物里，由黄秋生扮演的野良和由小田切让扮演的麒麟是一对父子。他们在巴西的圣保罗市做假货生意，生意做得特别大。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巴西政府对他们有所干涉，把他们的势力瓦解。

　　其中的这条父子线索显得很冲突性的原因在于，黄秋生这个人物很世俗，对钱和权力具强烈占有欲；小田切让则相对来说比较理想主义。我很想探讨的是，世俗的生命里，我们最后一个精神上的归宿究竟是哪里。

　　新浪娱乐：影片的摄影风格很突出也很好，这当然和您多年从事摄影工作你本身喜欢的摄影师有哪些？

　　余力为：最启蒙的人是高达的摄影师，他为新浪潮导演群贡献颇多。他发明了手提摄影，以及轻便的灯光设备。他对我的启蒙在于走出既定的框架与打破美学的固有限制，怎么用新的精神去诠释。

　　新浪娱乐：会不会因为您自己是很优秀的摄影师，当导演的时候反而就会忽略电影的故事性表达？因为大家普遍反映《荡寇》的逻辑和叙事有一定的问题。

　　余力为：我自己当导演，我会很清楚我的优点和缺点。我的优点在于我的影像训练，在风格上和镜头运用上的使用。在讲故事方面，在文学训练方面相对单薄一些，所以《荡寇》有很多编剧，希望去弥补我的不足。

　　新浪娱乐：看过《荡寇》之后似乎很多人觉得，前半段的影片是所谓的黑帮片，但到后半段，则有超现实的表达、游戏的部分甚至是魔幻现实主义的风格呈现，为何将两种风格杂糅在一起。对于您个人来说，为何要如此设置？

　　余力为：其实从编剧在创作故事以及后来写剧本的阶段，我们已经确定要走这个路线。我不满足于单说一个社会显示的东西。我想探讨的是隐藏在社会背后，世俗生活和现实生活的搏斗，中国人如何在国外生存，比如到了巴西怎样生活与挣扎这个反而是我的重点。

　　我借的壳是很剧情化的，但对我来说，这个现代性的题材需要非常当代性的手段去完成。现实主义的传统，肯定满足不了我对电影的想象。

　　新浪娱乐：影片中魔幻现实主义的风格受到巴西这个遥远国度的影响？

　　余力为：这是肯定的。在我的出发点里，有模糊的想法。我意识到要用当代的手段去做，巴西这个国度给予我很大的养分。我们影像的顾问是我很喜欢的巴西摄影师，他给我提供了很多照片做为参考，我从其中挑选了一些他的照片，把它们活动起来进行加工。

　　你记得电影中有一个段落是在那个桥上打架。几年前，我看到那样的场景时，我就说我一定要拍一场戏是在那个桥上打一架的。因此，只有在巴西那样的空间和地域才会有这样的表达方式。

　　新浪娱乐：这部影片制作上显得很复杂，有中国、日本、巴西的团队。单就演员来说，也有来日本、中国香港、内地以及巴西的演员，他们之间语言的隔阂以及在表演风格上的不同，如何去调配？

　　余力为：这实际上对我的导演工作部分有很大挑战，幸好我们的前期准备比较充分。

　　巴西人拍片有一个习惯，我们的影片专门有一个演员培训员，他会启发演员，比如小田和那个巴西女演员就提前三四个星期在一起做简单的训练，他们不一定是按照剧情在排演，比如拍点小东西之类，做一些相对专业化的训练。这是他们调配演员的表演方法，非常有效。

　　前期工作相对重要，而语言只要能够简单交流和说出台词就可以。

　　新浪娱乐：我们知道您早期在比利时学习摄影，法语很好；而早上的新闻发布会，我们也发现您的英文也非常好，但可能中文会相对薄弱一些，这样会不会造成与内地演员之间沟通的词不达意？

　　余力为：我的普通话并没有那么难懂。我在中国内地的经验很多，我与贾樟柯以及张杨都有长期合作，我也会向他们学习怎么与演员说话与沟通。

　　可能语言会给我一定的障碍，但并不是最大的障碍。取得演员的信任是做为导演最大的问题，而他的态度以及工作背后对演员的尊重也更重要。

　　新浪娱乐：在香港时，我们曾经采访黄秋生，他说您对演员的时候会说得不那么清楚。这是您自己的策略，希望演员在那样的状态下出来更好的东西还是怎样？

　　余力为：导演分很多类，我是不善言辞的导演，我不会与演员侃大山三天三夜聊角色。

　　我往往把角色的概念说清楚，并取得他们的信任。我会在现场去观察这些演员，比如黄秋生和黄奕坐在一旁，有一些小细节符合我影片里的人物，我就把他们那样的特质放到我的电影里，把那个放大。

　　新浪娱乐：您能简单评价下在您影片中的三位演员吗？

　　余力为：黄秋生很关照黄奕，当表演口径不对的时候，会指导黄奕去做。他和小田搭戏时，可以解释给他听一些有关角色的理解等，他在演员之间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

　　小田是非常聪明的演员，他很聪明地用自己的沉默的表演方式很适当地把角色演出。在当今亚洲男演员里，我觉得他是很有内在爆发力的演员。

　　黄奕的可塑性很强，原先她给我们的感觉是很乖，但她在影片里却摇身一变成为成熟的老板娘。她自己也花了很大的心思，她的可塑性，对现代性的准确把握都让我觉得她很有潜力。

　　新浪娱乐：我们看到影片中有全裸的镜头，据我们所知，你们的影片有引进内地的意愿，会不会在内地版本中全裸的镜头反而被拿走？

　　余力为：其实整个表演没有很过分的东西，表现出的是性感美，而不是低俗。因此如果真要引进内地，应该没有很大关系。

　　新浪娱乐：您和杜可风、李屏宾同称为“亚洲摄影三杰”，您怎么看待其他两位摄影师？

　　余力为：在亚洲电影里，我也比较欣赏杜可风和李屏宾，因为他们很能把摄影语言融合到故事里。其实，我们摄影的工作主要是为帮电影讲故事，他们有各自很独特的风格。我与贾樟柯合作那么长时间，也重点在影像上雕塑相关气质，并帮他讲述故事。

　　新浪娱乐：在影片的具体方面，贾樟柯导演对您的影响何在？

　　余力为：我们合作时间那么长，我们互相的影响肯定是潜移默化的。我的文学能力和沟通能力都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

赵静/采写 邹健/图并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