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采访车永莉时,谨小慎微。
这女子太过纤细,太过敏感。微微用力过问,就会触动她。
她的真性情蓝得像西藏的天空,纯粹得不掺杂一点杂质。很多人看好她,想必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对于角色,她投入得就像是享受一场盛宴,总是淋漓尽致不知惜力。她相信命运的戏剧性,于是很容易成为剧中的人物。她觉得人生应该是跌宕起伏的,虽然生活往往平淡无奇。
望着她,心中暗想,这个女子,真是美好。
生活的沉静与角色的分离
外界对车永莉的描述,是云淡风轻的,委婉的,安静的,神秘的,等等之类。
其实她是分裂的。遇到角色,用力地进入,离开角色,拼命地抽离。
“有时候我看到自己演的角色,自己拍的图片,或者听到自己唱的歌,会想,这是我吗?”像是错觉,体验着变化,催促着成长。
不用提及过多,几部电影的名称,便足以证明她的实力:《浅蓝,深蓝》、《徽州红伶》、《爱情呼叫转移》、《命运呼叫转移》、《盘尼西林1944》、《寻找刘三姐》。
这几部高品质的电影,都有车永莉的加盟。看过的人便知,一个相当柔弱的女子,在银幕上的爆发力,却是惊人之大。
“我在生活中安静,其实是在攒呢,攒着在银幕上爆发呢。”她偶尔玩笑一句,也都是安静幽长的。莞尔一笑,转而正色。“是角色给了你机会,生活中不会有那么强的戏剧冲突,也不会有机会让别人看到你的能量。”
人的能量是未知的,不到发生的那一刻,我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身上究竟还蕴蓄着多少能量。
我别过头,望她的侧面,表达情绪说,如果望你的眼睛,心中会被忧郁灌满。她惊呼:“现在还忧郁吗?现在都已经轻松多了。其实这两年我的变化很大,这是演戏给予我的。长时间在拍戏,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关注娱乐和纷乱的东西,人的状态自然就不一样了。”
人减少了对自我的关注,自然就会减少痛苦。因为时常,痛苦的来源,都是在我们的内心。
因为演戏,她开始改变思维方式,改变思考习惯。比如走在街上,她会下意识观察行人,跟她演的角色相近的人。演《浅蓝,深蓝》的时候,她会
关注别人之后,转变为属于自己的感悟与温度,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这种转变,我们称它为成长。
在关注别人和关注自己之间,跳进跳出。像个极深刻的幼稚游戏,暗自满足,暗自窃喜。
“最想尝试的是什么样的角色?”我试探问道。
“想演一个智障的人。因为你要是演一个正常人,我可以接近你,但是要演一个智力上有障碍的人,他跟你不在同一个思维和视线上,我觉得真是挺有意思的事情,也是很难的。我很想演类似这样的角色,不是打打闹闹,特别的安静,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会选择这样难度的演出,是因为这样更容易拿奖吗?”我很好奇。
车永莉笑着摇头,淡定地说:“想给自己一些挑战吧,想用一种不同面来展示自己,相信不一样的美也感动观众。至于为了拿奖而去选这样的角色,我觉得不能这样说,能得到肯定的演出一定有它的道理,相信这些努力换回来的成果是属于有准备的人,而机会也同样重要,有机会但是你没有准备好,也不会属于你。我不会为了角色而去做什么,能打动我的剧本更重要。”
影后,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影片中,她分饰两角——孪生姐妹林筱雅、林筱婷,一个是打入汪伪内部、机警干练的女地下党员,一个是初出茅庐、身怀武术绝技的地下党交通员。因妹妹不了解姐姐的真实身份,一度发生误解,内心的矛盾以及对姐姐的仇恨让妹妹多次要大义灭亲,除掉姐姐这个“汉奸”;而果断干练的姐姐,为了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不仅要忍辱负重承受来自妹妹和深爱着的丈夫的双重误解,还要与对自己怀有特殊情愫的敌人上司周旋,默默承受着情感的痛苦与折磨。
为了这部影片,车永莉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在开拍前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和活动,闭门潜心研究角色,并收集和阅读了大量资料,这些在她的个人博客里可略见端倪,其所发的《世界10大最著名美女间谍》、《蒋介石身边的红色女间谍》这些博文,每篇均有数十万的点击量,她也一度被朋友戏称为“女间谍专业户”。此外,老表演艺术家王晓棠的红色经典影片《野火春风斗古城》也成为她的反复观摩研究的对象,并由此为自己的表演做出很多细节上的设计和规划。
“我一直相信,每个角色都是有生命的。”车永莉曾在博客里写道。“穿上你的服装,走进这个场景,可以变身为你,体会你的信念,理想,勇敢以及舍生忘死的牺牲。”在拍摄的日子,她沉浸在角色中几乎无法自拔,真正体验到了与人物融为一体的创作最高境界。当影片结束时,车永莉扮演的姐姐林筱雅为保护药品光荣牺牲,激越而略带伤感的音乐响起,她站在掩体前,身中数枪,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充满了完成嘱托的欣慰和对生命与爱人的不舍,她的胸前,鲜血绽放出了青春的灿烂之花。“药品可以拯救很多人的生命。为了拯救,有人献出了生命,美丽的青春,在暗夜中怒放出璀璨的光华。”据说,观看样片时,很多大男人看到这里不禁潸然泪下。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盘尼西林1944》终于为车永莉赢得了一个国际影后桂冠,这既是她个人的荣誉,是剧组的荣誉,同时也是中国电影人的荣誉。
演员,也是一种责任
车永莉不谈爱情,当然,鲜少有公众人物谈论她的爱情。于是我们把目光投及她剧本里的爱情。她挑剔剧本,钟情于性格鲜明而又具有锋芒的角色,这些角色的爱情往往显得厚重而刺砺。“我就喜欢那种特别悲惨沉重的戏,我觉得年轻演员碰到这种剧本不容易,导演不会轻易把这么难的剧本给年轻演员。”
央视大戏《家事如天》,车永莉成就了那个想独辟蹊径、阳光可爱的第三者杨晖;各地热播的新版《梁山伯与祝英台》,她成就了那个温婉善良、知书达理的年轻师母;《光头美女》里,她塑造了一个认真执着、勇敢面对困难的白领然然;车永莉与仲星火、黄圣依一起拍摄电影《飞刀》,泥里水里的摸爬滚打成全了质朴、纯真而坚强的荷花;与曾志伟合作的电影《徽州红伶》,车永莉独树一帜的创新,成功塑造了不一样的年轻慈禧,单纯、贤淑、大气……每次车永莉的出现,都带给大家不同的惊喜。“多变”的角色,让车永莉过足了戏瘾,但拍摄时泥里水里冻得半死,吊威亚命悬一线,四五个小时的头饰装扮,让瘦小的她吃足了苦头。对于这些,车永莉总是微微一笑,“拍摄出来效果美,那些事都是小事了。”淡淡的话语却如一股暗流深深地撞击着我们的心灵。
和她的对话中,“责任”竟成了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演戏也好,唱歌也好,都不该是一时高兴就做了的事儿,那是要对别人负责任的!”她觉得为拍戏吃什么苦都是应该的,因为“演员也是有责任的!”如果某部戏需要她牺牲掉留了多年的美丽长发又怎样?她忙不迭地应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舍得!只要是好角色。”看似大大咧咧的美女一个,内心却是极度严肃认真。
孤独花朵,永远学不会狂妄
有天化上妆,车永莉望着镜子里白发苍苍的自己,突然跟自己说,我真希望自己在一秒钟睁眼之后,就这样老了。
就是如此敏感。熟悉她的朋友都知道,这是个极其纤细敏感的人。
所以种种她的戏的张力,歌的情绪,都找到了归处。这特质无疑是对职业有帮助的。可生活中,她笑,“会让身边的人很累。我的朋友和经纪人,都会非常照顾我的这种情绪。可能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沉默,他们就会想,怎么了这是?”
不至于疑虑。这只是她的气质和方式,也许她没有什么,她只是突然被触动了,她只是突然疲惫了,她只是突然感动了。有一天,她不再敏感了,她也不是今天这样美好纯净的她了。
敏感是天生的,不安全感也是骨子里存在的。没什么来由,也不需要抵御,因为她懂得梳理自己。“如果有情绪,我会把自己调顺了,再出去见人。”而后追加一句,“这也不见得不是好事情。”
虽然随着工作的丰富,媒体的各种话题又跳出来搅扰,但已经都被车永莉看得通透。“我固执是对自己的固执,但对外界的事情,接受程度要比原来好得多。因为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是我在得到,而不是付出。”
之前不懂这些,是因为自己是个孩子。那么现在呢,她大笑起来,“现在是个大孩子。”
这样说,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心智还不够成熟,还不能自如圆润地去处理各种事情。
她不满意自己总是对别人的要求太高。而满意自己的地方,是有自知之明,永远不会狂妄。
恰如那枚孤独花朵,自在一处,悄然绽放。
近距离的车永莉,有绝不熟人的美貌,而且内心在慢慢沉淀下来,她说:“我觉得自己现在才会演戏,以前演上了年纪的人,再怎么努力也觉得浮在表面,但现在不用费劲就能准确找到那种感觉。我想做一个好演员,我很迷恋在镜头前表演的状态。我这辈子都不会去开餐馆或炒股票,我没有经济头脑,不会理财。我所做的事情,可能离不开电影和表演。既然这样,年龄对于我,不是一种忧虑,而是一笔财富。”纵然难以精准恰当地诠释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但一直以来,这样一种“可辨不可言”的生命状况,才令车永莉充满着——独特的美感、强烈的可塑性,以及持久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