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哪怕受到误解，哪怕活得并不称心如意，都要好好过
南都讯 记者陆欣 实习生 张子薇 陈凯歌新片《搜索》7月6日上映。据《中国电影报》数据显示，该片首周三天票房为4200万元，略低于业内人士的预测。评论则呈两极化之势，有赞有弹。近日，南都记者专访了导演陈凯歌，对于影片所引起的的争议与讨论，他一一回应。
PartA
反响两极
在6日公映之后，媒体、影评人和观众对《搜索》的评价有赞有弹，口碑呈两极化态势。在豆瓣网上，《搜索》的评分达到7分（10分为满分），但是在评论栏里，可以明显看到网友评分的两极化，一星和五星齐飞。在影评人比较集中的“迷影网”上，至截稿时，《搜索》的分数只有4.6分（10分为满分）。与之相比，近期上映的新片在迷影网的分数分别为：《画皮2》5分、《车手》5 .8分《痞子英雄》5.6分。
赞许语之外，掺杂遗憾与分歧
在微博上，不同人士对《搜索》的意见也呈现两极化趋势。赞者，如知名影评人魏君子评论称，“《搜索》是《手机》后最直面当代现实的主流制作，网络暴力折射社会众生职场暗战，题材凸显优势”；电影营销人士陈砺志表示，影片“很好看，鼎力推荐”，“故事很真”，“每一个人都演得很好”，但是，“也有遗憾，人肉搜索是对个人权利的极大侵害，提示得尚不彻底。”
批评者言辞尖锐
弹者，火力有大有小。态度较为温和的，如北京电影学院副教授杜庆春，指称影片用力太过平均，“《搜索》议题性不够犀利和亲和。戏份太平均了，其实没必要。”
在众多批评声音中，像上述温和者不多，更多的是言辞尖锐。
如媒体人王小山，他评价称“所有情节都不合情理”，“浪费一堆好演员”。影评人水怪批评称，“剪辑混乱，表演扭捏，更不用说咆哮无厘头的台词，打着现实主义的旗号却缺乏足够的细节支撑，以为很懂微博、论坛，其实不过是皮毛之见。”
原著小说VS电影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评论者都把这部电影和原作同名小说做了对比。其中，媒体人刘春认为，“要说遗憾，原著的故事底子太弱。”知名编剧于正的看法则相反，他认为：“（《搜索》）应该算陈凯歌近年来最好的作品，故事也还可以，只是不及@码字民工文雨的原著”。
原著作者文雨7日晚间在微博上称“今天偷偷摸摸买票去看电影了，看完了。”南都记者尝试联系文雨，请其谈谈对电影的观感，但他婉拒，“谢谢，不好意思，不会就电影作任何评论。”
PartB
对话陈凯歌
故事
1
近日，南都记者搜集整理了一些观众、媒体和影评人对《搜索》的看法：诸如电影故事与原著小说之间的比较、剧情关键部分的设置合理性、以及戏内外都颇受关注的“又圆恋”等，专门采访了陈凯歌导演，他对这些问题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Q1
“原著底子弱”，还是“电影不及原著”？
A“拍出来前，有领导很紧张，担心会不会很黑暗”
“原著的故事底子弱”，还是“电影不及原著”？这个问题引发不少观众的讨论，以至于原著的出版人还发起邀请观众观影读小说的活动。对此，陈凯歌的态度比较委婉，他未有直接谈及孰优孰劣。“一方面，我很感谢小说提供的基础，包括他们的名字和关系都是源自小说的。另外一方面我们也做了改动和调整。我们拍出来之前，有领导很紧张，他们不知道我怎么处理。因为他们也看了原著，担心拍出来黑暗的东西会太多。”
陈凯歌说，原作小说的结局很黑暗，“最后，叶蓝秋在上山看日出，被强暴之后坠崖而死，也不知道她是被推下去还是自己纵身跳下去。当所有信息发到网上之后，所有攻击矛头转到陈若兮，把陈若兮逼到死路，后来杨守诚到了，只有杨守诚有诊断书，他不知道要不要拿诊断书出来。如果这样黑暗的结局放到三十年前，刚刚经历 文革 （的时代），大家是能接受的，但到今天大家不一定会接受这个结局。”
Q2
叶蓝秋与杨守诚“撕心裂肺的爱”牵强？
A“情感的发生就是一瞬间的事，来无影去无踪”
赵又廷饰演的杨守诚，与女友陈若兮（姚晨饰）相恋三年，却在与叶蓝秋（高圆圆饰）相识相处的七天里，不可救药地移情。对于这份爱情，外界的争议声也不小，甚至有媒体评论称“叶蓝秋与杨守诚的 撕心裂肺的爱 堪称是整部影片中最难让人信服的设置。”影评人仁直称，“人家的爱情就是这么没有逻辑”。有观众表示，两人相处第二天去蹦极时，赵又廷就搂上高圆圆的肩膀，“这暧昧的动作，他们进展也太快了吧？”
对此，陈凯歌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随便做的，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生活中这种也常有”，“正因为心无挂碍才有这种动作，故事是7天内发生的，直到第六天杨守诚才开始对叶蓝秋有情感归属上的考虑，我到底是爱谁？在这之前没有。所以叶蓝秋的台词有这样一句， 我跟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我跟你是雇佣关系。 我们一直把他们的关系确定在雇佣关系上，但是大家也很清楚不用我多说，情感的发生就是一瞬间的事，来无影去无踪，从哪来永远说不清楚。生活就是这样。你会很惊讶他们怎么好上的，不能解释。”
Q3
叶蓝秋借来的100万为啥捐了？
A“这是她唯一一次机会帮助别人”
对于具体的剧情设置，不少观众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比如高级白领高圆圆不打车而选择乘坐公交车？镜头中，她离开医院走到路边，有一个抬手的镜头，接着公车即至。画面太短，以至于观众难以接收到“她抬手但打不到车，只好选择坐公车”。有观众戏言，“在得知自己患癌症的情况下，拦不住第一辆，也要拦第二辆啊。”陈凯歌表示，“这个细节是很真实的，我在北京，有时打不到车，但时间又很赶，都会选择去坐地铁，或是公车。”
在大量细节中，最惹观众们讨论的是，高圆圆从老板王学圻那借了100万用来治病，但最终选择自杀后，她在遗书中交代，将这100万连同自己存款、房子出售的钱一起捐出来。用钱来做善事，固然是没错的，但是，其中100万是借来的，这样做合理吗？许多观众表示，这点有些说不通。对此，陈凯歌不愿讲太多，只说，“因为叶蓝秋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帮过别人，她要死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态度
2
《搜索》中一桩简单的“不让座事件”引发一系列“蝴蝶效应”，结果事件女主人公、患癌的白领高圆圆被人肉搜索，其老板夫妇王学圻与陈红，事件报道记者姚晨及其男友赵又廷等相关人士，均被牵连在一起。除了“人肉搜索”，爱情婚姻、媒体在社会事件中的表现等话题都被陈凯歌放在了这部电影里。
Q1
对自己的态度
A“你不是上帝，给不了更多”
《搜索》中的叶蓝秋，无心之举遭遇人肉搜索，但她硬是不解释不说明。不少人认为，叶蓝秋身上的这股轴劲，有陈凯歌的影子。对此，陈凯歌表示，“她和我不像，但和我过去电影中的人物，比如程蝶衣，很像，不服软。高圆圆也说， 如果事关别人我会解释，只关自己我不解释。 我觉得不是在说别的，就是在说人的性格和这点骄傲。”
而这点骄傲，在自己身上是否也有？陈凯歌摇了摇头，说，“我喜欢这样的人，我做不到，我没这么勇敢。所以张国荣最后的死，我都想象不出来，他证实了他就是程蝶衣。人生和戏哪个更精彩？还是人生更精彩。电影这东西是需要给你一点儿劲的，每个人都有累、活不下去的时候，觉得辛苦，不知道往哪走，生命无意义，很容易有这样的感叹。你不是上帝给不了更多的，但你能给一点儿吧，关于活着的希望。”
他最后强调说，“叶蓝秋也是这样，她知道自己死定了，但她反而说我要过好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小时，这就是我的电影观念，推动我写这样内心有点骄傲的、不被环境所改变的一些东西。哪怕受到误解，哪怕活得并不称心如意，都要好好过。”
Q2
对媒体的态度
A“无心冒犯谁”
其中，影片讲述媒体报道这一热点事件的新闻操作方式，以及报道记者的行为举止，在媒体人之间引发不小的讨论，导演此举何意？媒体人王小山就直指，当事人的道歉视频压着不播、姚晨不问清楚就收钱等存在问题，“王珞丹拍到了高圆圆道歉，姚晨却不让播，这哪是记者，简直是情敌。”在《搜索》广州发布会上，有记者就直接向陈凯歌提问，“设置姚晨这一记者角色表达对媒体的态度，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
陈凯歌接受南都记者专访时表示，自己无心冒犯任何人，“从媒体场试映的结果看，媒体对陈若兮这个人物总体上来讲是很肯定的。他们没有觉得被冒犯了，因为你无心去冒犯谁，大家一定能感受到。如果你带着想法去冒犯别人，大家一定也感受到”。但上映之后，有不少人，尤其是媒体从业者觉得这部电影对媒体“不友好”。对此，陈凯歌表示，“我听说这个说法了，但没看到。我的态度是，当电影一旦成为公共产品时，谁都可以评论，谁都可以发表意见，哪怕是反对的都很正常，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对于“王珞丹就算是实习记者，被采访的公司要给钱，她也敢要？”这一看法，陈凯歌认为，“没有什么，我觉得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即使她不是记者，是其他行业的人也会这样。在今天的社会整个体制之下，所有行业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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